丹妮莉丝(第4/6页)

“不,”巴利斯坦爵士答道,“您是维斯特洛真正的君主。假如您认为我还值得佩剑,我将永远是您忠诚的骑士,直到生命尽头;如若不然,我满足于侍奉壮汉贝沃斯,做他的侍从。”

“假如我断定你只配当我的弄臣呢?”丹妮挖苦地问,“或者厨子?”

“我会非常荣幸,陛下,”赛尔弥平静而尊严地说,“我烤苹果、煮牛肉不比别人差,还用篝火烤过许多鸭子。我希望您喜欢油乎乎的烤鸭,有焦黑的皮和带血的骨头。”

这番话让她微笑:“要能吃到这样的美食,我宁愿当个疯子。本·普棱,把你的剑交给巴利斯坦爵士。”

但白胡子不接受:“我把自己的宝剑扔在乔佛里脚下,之后再没碰过一把。只有从我的女王手里,才愿再度佩剑。”

“如你所愿。”丹妮从布朗·本手里拿过武器,剑柄朝前递出。老人恭敬地接过。“现在,跪下,”她吩咐,“发誓为我效忠。”

他单膝跪下,将长剑横置于她脚边,念诵誓言。丹妮几乎没听他说了些什么。他是容易处理的一个,她心想,另一个就难了。等巴利斯坦爵士宣誓完毕,她转向乔拉·莫尔蒙:“轮到你了,爵士,我要真相。”

大个男人涨红了脖子;是愤怒还是羞愧,她不清楚:“我试图告诉您真相,我说了好几十次。我告诉您阿斯坦另有蹊跷,我警告您札罗和俳雅·菩厉不能信任。我警告您——”

“你警告过我每个人,除了你自己。”他的傲慢激怒了她。他应该谦卑。他应该恳求我的原谅,“你说除了乔拉·莫尔蒙,谁也不能信任 ……而自己竟然一直是八爪蜘蛛的间谍!”

“我不是谁的间谍。是的,我拿了太监的钱,学习了密码,写了几封信,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监视我,出卖我!”

“一度……”他勉强道,“我洗手不干了。”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不干的?”

“我在魁尔斯写过一份报告,但——”

“魁尔斯?”丹妮本希望这时间要提前得多,“你在魁尔斯写了些什么?说你是我的人了,再也不要参加他们的阴谋?”乔拉爵士无法对上她的视线。“卓戈卡奥死后,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夷地和玉海。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劳勃的?”

“那是为保护你,”他坚持,“让你远离他们。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毒蛇……”

“毒蛇?那你是什么,爵士?”某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出现在脑海,“你告诉他们我怀了卓戈的孩子……”

“卡丽熙……”

“别想否认,爵士,”巴利斯坦爵士尖刻地指出,“太监将消息禀报御前会议时我在场,随后劳勃即命令处死陛下和她的孩子。你是消息来源,爵士,甚至有人说也许该由你亲自动手,以求得赦免。”

“谎言。”乔拉爵士沉下脸,“我决不会……丹妮莉丝,阻止您喝毒酒的人是我。”

“没错,但你怎么知道酒里下了毒?”

“我……我只是怀疑……商队带来瓦里斯的一封信,信中警告我也许会有行刺企图。他要我监视您,对,同时不让您受伤害。”他跪下去,“如果我不告密,会有其他人去干。您知道的。”

“我知道你背叛了我。”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儿子雷戈便是胎死于腹中,“我知道因为你,有个下毒者试图毒害我儿子。我知道这些。”

“不……不……”他摇摇头,“我不想……原谅我。您必须原谅我。”

“必须?”太晚了。他应该一开始就恳求原谅。现在她无法按原计划宽恕他。记得自己将酒贩拖在银马后,直到尸骨无存,招致他出现的人难道不该有同样的下场吗?可这是乔拉,我勇猛的大熊,从不令我失望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他,我早已死了,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她说,“不能。”

“您原谅了老人……”

“他以名字欺瞒我,你则把我的秘密出卖给杀死我父亲、窃取我兄长王座的人。”

“我保护您。我为您而战,为您杀戮。”

你吻我,她心想,你背叛我。

“我像只老鼠一样下到阴沟里,只为了您。”

若你死在那里,结局也许好一点。丹妮什么也没说。没什么可说。

“丹妮莉丝,”他道,“我爱你。”

对了。命中注定你将经历三次背叛。一次为血,一次为财,一次为爱。“诸神不做无目的之事。你没战死,说明他们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但我用不着你,不要你留在身边。你被放逐了,爵士,回君临城你主子那里求取赦免吧——假如可以的话。或者去阿斯塔波,屠夫国王需要骑士。”

“不,”他向她伸出手,“丹妮莉丝,求求你,听我说……”

她拍开他的手:“别再冒昧地碰我,或喊我的名字。黎明之前,收拾好东西,离开这座城市。如果天亮后我发现你仍在弥林,就让壮汉贝沃斯拧下你的脑袋。我会的,不用怀疑。”她转身背对他,裙裾飞旋。我不能去看他的脸。“把这骗子带走。”她下令。我不能哭,一定不能。如果我哭了,就会原谅他。壮汉贝沃斯抓住乔拉爵士的胳膊,将他拽出去。丹妮回头一瞥,只见骑士像醉酒的疯子一样,踉跄而缓慢地行走。她扭转视线,直到听见关门声,方才坐回乌木椅子里。他也走了。我的父母双亲,我的哥哥们,威廉·戴瑞爵士,我的日和星,胎死腹中的儿子,连乔拉爵士,也……

“女王陛下心肠真好,”达里奥透过深紫色胡子带着喉音说,“然而这家伙比欧兹纳克和梅罗加到一起更危险。”他用强壮的双手抚摸佩剑剑柄,搁在那对浪荡的黄金女人像上,“您不用说出口,我的明光。只需稍稍点头,您的达里奥就去把他丑陋的头颅带回来。”

“随他去吧。债已还清。让他回家。”丹妮仿佛看见乔拉走在虬结的橡树和高大的松树之间,走过开花的荆棘丛,走过长满苔藓的灰岩,走过陡峭山坡上流淌而下的清凉小溪。她仿佛看见他进入一个巨大木厅,狗儿睡在壁炉旁,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徘徊着烤肉和蜂蜜的浓浓气味。“会议到此结束。”她告诉军官们。

她好容易才克制住一路奔上宽阔大理石阶的冲动。伊丽帮她脱下礼服,换上舒适的服装:松弛的羊毛裤,宽大的毡毛外衣和多斯拉克彩绘背心。“您在发抖啊,卡丽熙。”女孩跪下来替丹妮系凉鞋时说。

“我冷,”丹妮撒谎,“把昨晚看的书拿过来。”她希望让自己沉溺于文字当中,沉溺于别的时间、别的地点。这本厚厚的皮革书记载了七国的历史和歌谣传奇。说实话,都是些儿童故事,太简单,太神奇,不可能是真实。所有英雄都高大而英俊,所有叛徒眼神都游移不定。然而她很喜欢这本书,昨晚看到红塔中的三位公主,她们被国王关起来,罪名是太过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