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5页)

“猎魔人,你认识他?”

“认识。”他恶狠狠地笑了,“放下刀子,米尔瓦。别割断他的绳子。恐怕这是尼弗迦德人的内部事务,咱们还是别掺和为好。把他留在这儿吧。”

“我没听错吧?”丹德里恩走了过来。他脸色苍白,但好奇心再次占了上风。“你打算把他就这样留在森林里?我猜你跟他有旧怨未了,但看在诸神的分上,他可是个囚犯!那些人袭击并差点杀死我们,而他是他们的囚犯。敌人的敌人……”

看到猎魔人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诗人顿时停了口。米尔瓦轻咳一声。棺材里的人瞪大了原本在雨水中紧闭的双眼。杰洛特俯下身,割断了绑住囚犯左臂的皮绳。

“你瞧,丹德里恩,”他抓住囚犯的手腕,抬起那条重获自由的胳膊,“看到他手上这块伤疤没?这是希瑞留下的。就在一个月前的仙尼德岛上。他是个尼弗迦德人,去仙尼德岛正为绑架希瑞,而她在自卫时砍伤了他。”

“可这一来,”米尔瓦嘟囔道,“这事就有点说不通了。如果他帮尼弗迦德人绑架了你的希瑞,他怎么又跑到棺材里去了?为什么二道贩子要把他交给尼弗迦德人?把他嘴上的布解开,猎魔人。也许他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我可不想听他说话。”杰洛特断然道,“光是看到他躺在这儿,我就想一刀扎进他的心脏。我能忍住不动手就已经不错了。如果他开口说话,我知道自己肯定忍不住。我没把当时的事全都告诉你们。”

“那就别忍了。”米尔瓦耸耸肩,“如果他真这么罪大恶极,那就扎下去。不过动作要快,因为时间不多了。正如我所说,尼弗迦德人很快就会赶来。我去牵我的马。”

杰洛特挺直脊背,放开囚犯的手。那人立刻扯下缠在嘴上的布,但什么也没说。猎魔人把短刀丢在那人的胸膛上。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竟让他们把你关进这玩意儿,尼弗迦德人。”他说,“但我不在乎。我把刀子留给你,你自己松绑吧。至于你想留下来等你的同胞,还是逃进森林,全都取决于你自己。”

囚犯一言不发。他被绳子捆住,躺在木头棺材里,看起来比在仙尼德岛上更可怜,也更脆弱——当时的他带着伤,跪在血泊里瑟瑟发抖。而且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杰洛特觉得他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我在岛上饶了你一命。”杰洛特说,“现在我再放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见面,我会亲手宰了你,像宰一条野狗一样。如果你叫你的同伴来追我们,记得带上这口棺材。你会用得着的。走吧,丹德里恩。”

“赶快!”米尔瓦大喊着,从西边的小径疾驰而来,“别走那边!进森林,见鬼,快进森林!”

“出什么事了?”

“一大群骑兵正从缎带河那边赶来!是尼弗迦德人!你们傻瞪着我干吗?趁他们还没出现,赶紧上马!”

***

这场村庄争夺战已持续了一个钟头,而且不像会很快结束的样子。步兵坚守在石墙、栅栏和翻倒的货车后面,连续三次击退了从堤道发起冲锋的骑兵部队。堤道的宽度导致骑兵在正面进攻时冲力不足,却便于步兵集中防守。骑兵面对路障一筹莫展,绝望而凶狠的步兵却朝敌人射出雨点般的箭矢。面对这样的攻击,骑兵阵脚大乱,紧接着,防守方的士兵蜂拥而出,迅速发起反击,用战斧、长勾刀和连枷奋勇作战。骑兵退回池塘边,沿路留下人与马的尸体,而步兵则躲回路障后面,痛骂敌人。又过一会儿,骑兵重整部队,再次发起攻击。

然后又是一次。

“你觉得谁在跟谁打仗?”丹德里恩又问一遍,话音含混不清。他正在努力咀嚼从米尔瓦那儿讨来的硬干粮。

他们坐在山崖边,身形完全隐藏在刺柏丛中。他们能看清战场,还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事实上,他们也只能旁观而已,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前方战火炽烈,后方的森林大火也烧得正旺。

“他们的身份很容易辨别。”杰洛特不情不愿地回答丹德里恩的问题,“那是尼弗迦德骑兵。”

“步兵呢?”

“步兵不是尼弗迦德人。”

“那是维登的正规骑兵队。”直到刚才一直沉默的米尔瓦开了口,“他们的束腰外衣上绣着维登军队的棋盘徽章。村里那些是布鲁格的正规步兵队。从他们的旗帜就能看得出。”

的确,又一次击退敌军后,备受鼓舞的步兵将绿色的旗帜——上有白色的十字风车图案——高举到防卫工事上方。杰洛特一直专心观战,没注意到那面旗帜。刚开战时,步兵们可能没找到它。

“我们还要等多久?”丹德里恩问。

“哦天哪,”米尔瓦嘀咕道,“他又开始了。看看周围吧!无论你看哪一边,情况都不太妙,对吧?”

丹德里恩甚至用不着转身或四下张望。整个地平线上,烟柱随处可见。北方和西方的烟柱最密集,那边的军队正在放火烧林。南边许多地方同样能看到冲天的黑烟。他们要去的正是那个方向,但这场战斗挡住了前方的路。在他们滞留于山顶的这个钟头里,东方也开始升起烟雾。

“不过嘛,”片刻后,米尔瓦看向杰洛特,开口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身后是尼弗迦德人和燃烧的森林,你自己也能看到前面有什么。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没变。我会等这场斗殴结束,然后去南方。去雅鲁加河。”

“我觉得你是真疯了。”米尔瓦皱起眉头,“你还不明白状况吗?事实明摆着呢。这可不是散兵游勇在打群架,而是正规部队间的战争。尼弗迦德人和维登人正在进攻。他们肯定跨过了南边的雅鲁加河,现在的布鲁格和索登说不定已变成一片火海……”

“我必须赶去雅鲁加河那边。”

“好极了。然后呢?”

“我会找条小艇,顺流而下,想办法去三角洲地区。然后再找艘船——我是说,见鬼,总会有船能从那儿……”

“开到尼弗迦德?”她不屑地问,“也就是说,你的计划当真没变?”

“你没必要跟着我。”

“说得对。感谢诸神,我没必要跟着你,因为我还不想死。我不怕死,但我得提醒你:自己找死可算不上光彩。”

“我知道,”他平静地回答,“这方面我深有体会。如果没有必要,我也不会往那边去,但我非去不可,所以我必须去。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

“哈!”她上下打量他一番,“听听这位大英雄的话吧,他的声音就像刀剑刮过盾牌面。如果恩希尔皇帝听到你这话,他肯定会吓尿裤子。‘到我身边来,卫兵们。到我身边来,我的帝国军团。我可真不幸!猎魔人正乘着小艇赶来尼弗迦德,他很快就会夺走我的王冠,取走我的小命!我已经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