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第2/3页)

她轻轻打断他:“我也说过了,你在玩火。”

“但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他淡淡看了玛薇丝一眼:“你早就知道了超级生命体的存在,判断出人类无法真正灭绝它们。于是,策划了那场感人肺腑的小镇之行。你比谁都清楚,垦利小镇上的那些Seven,不过是些底层小卒。与其杀掉这些卒子,而与操盘者结怨,不如趁机示恩,为和谈争取筹码。对了,还不止于此,你还多方策划,让芙瑞雅成为解救Seven一族的英雄,后来又成为和平大使,于人类与Seven两族中都建立威望,为她将来继位女王打下基础。玛薇丝,原来你那些伟大的人性关怀,不过是一场政治博弈。让人佩服的是,你连唯一的继承人都可以放在棋盘上。从这个角度而言,你的确是‘伟大’的,为‘国家’牺牲一切。”

玛薇丝并不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讽,似乎这些话根本不值得辩驳:“亚当斯阁下,如果你原意,尽可以揣测我的心意。我只想警告你,不要再挑起人类与妖族的战争。”

亚当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玛薇丝,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人类会输?或许,你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机密?”

“不错”,玛薇丝静静地注视着屏幕:“机密就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超级生命体更可怕的力量。唯一能约束这种力量的,是和不是战。在我找出解决方案之前,希望你停止一切挑衅。”

亚当斯夸张地摊开手:“哦,那是什么?撒旦,阎魔,还是所谓的——皇?”

玛薇丝沉吟了片刻。

这句话明显是在宣示:皇的存在,他也已知晓。而那调侃的语气,也分明表达了他的立场:他并不惧怕皇,也不想要两族共存的和平,而是决定动用人类掌控的最高力量,将其消灭。

这个力量,就是路西法。

两位真神谕拥有者共同驾驭的超级武器。

玛薇丝深吸一口气,神色少有的凝重:“亚当斯阁下,由于某种机缘,我曾亲眼见过恶魔。我清楚他温文外表下的样子。残忍、强大、无所不能……”

亚当斯径直打断了她的话:“玛薇丝,真凑巧,我也曾亲眼见过恶魔。可你知道最后怎么着?”

他顿了顿,笑容里讥嘲更浓:“——我爱上她了。那时她穿着宫廷长裙,用高贵美丽的外表迷惑了所有人,但我知道,她是恶魔。当她脱下王冠华服的时候,就会显示出恶魔本来的面貌。不过,我最爱的,就是那个时候的她。十九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那时的所见。如今,终于有一个机会,能在萤幕上将这一幕展现给世人,你就不觉得激动吗?何不暂时放开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专心欣赏呢?”

玛薇丝明白他说的是超级电影的事。而这个时候岔开话题,也意味着关于皇和妖族的事,他心意已决,不容商议了。

话题只能回到这部超级电影上。

他刚才的暗示已经相当露骨,若电影中真的公开了那件秘密,不仅会毁掉她苦心营造的声望,还会给国家带来深重的灾难。

玛薇丝的笑容渐渐隐没:“你总该知道,为了合众国,人民应当看到我一尘不染。”

亚当斯微笑点头,语气温柔地说:“我明白。”

他顿了顿,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中是一如既往的调侃:“但,我宁愿去做那颗尘埃。”

“哦?”玛薇丝淡淡一笑:“可你不能。”

亚当斯做了个遗憾地手势,等她说下去。

屏幕那端,玛薇丝依旧微笑着,湛蓝的眸子里,凝起一丝少见的讥嘲:

“公爵阁下,你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张Candy paper(糖纸)。”

视频信号缓缓熄灭。

亚当斯注视着屏幕,一动不动。

Candy paper。

一张用过的糖纸。花哨,漂亮,却毫无用处,只等被随手扔入垃圾桶。对于亚当斯而言,这不过寻常的嘲讽罢了。

让他动容的,是Candy这个词。

他知道,玛薇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绝不会无所指向。

难道那件事,玛薇丝也已经知道了吗?

这一点都不奇怪。H行刺他的那一天,曾看到Candy和他所作的一切。作为守护骑士,自然会将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告知主君。

那么,玛薇丝的这句话,既是嘲讽,也是警告。警告他及早收手,不要去触及某些危险的底线。

这又有什么所谓?应当一尘不染的是她,他又有什么名誉可供破坏?

亚当斯释然一笑。

——既然她已做好准备,那他要做的,就是尽早开战,不要让她失望。

亚当斯坐下来,开始写信。

电影已经发布,真正的主角——选秀,也已登场。他筹划良久的计划终于初现端倪。但,仍容不得有任何失误。既然已决定一战,他必须要动用所有的力量,确保这场选秀成功。

一定要将那个人找出来,一定。

全世界最像女王的人。那个有着真·神谕血脉的少女,才是这部电影的核心所在。只有如此声势浩大的选秀,才有可能将她吸引进来。

但,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另外的手段,来确保她一定参赛。无论多少保障,都不为过。

她,才是这场选秀、这部电影的核心,是他要寻找的公主。亦是将引导人类战胜SEVEN的密钥。

他展开信笺,将幕僚团拟定好的选秀活动的名字,写在了信纸上。

这是一封正式的委托信。

明天,Rafa会将这封信送给秋璇。选秀,也将正式开始。

亚当斯没有停手,抽出了另一张信笺。但他随即有些犹豫。

“这是五年来,我所有的积蓄……够了吗?”

一亿四千万,足够了。亚当斯大公还清晰地记得,他那一刻的动容。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Candy,那个一脸纯真、一脸倔犟的小女孩,从记忆深处再度浮起,向他微笑。但,随即的一句话,却让他深深感到,五年的岁月,绝非一次重逢就能抹去。

“这是我最好的一次。”

这句话冰冷地提醒他,他与她的关系,只不过是五万元一次的交易。

五年前,他每次支付五万元,却是心与心互相挑逗蹂躏着的游戏。五年后,她拿出一亿四千万,却只剩下简单的金钱交易。

他们的关系,从未变得如此赤裸。这也让他心底最后一丝涟漪重归平静。

提笔,想写点什么,却无法下笔。他不愿再见到她,宁肯用这种传统的方式。他构思良久,只匆匆写了几行敷衍的话,将之封入了信封。一起封入的,是一张两亿八千万的支票。

他能给她的,只能是金钱。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如果她在拿出所有积蓄的时候是一片真心,那么,分手时,他就只能用双倍来奉还,才能稍抵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