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特(第2/3页)

亚当斯冷笑。

原谅?现在她有什么资格来和他谈原谅?一次次的欺骗,一次次堕落。如今,她的泪水也再无法让他感到怜惜,而只是厌恶。

“你做过什么我毫不关心!但你有什么资格把他卷进那荒唐的丑事里?”

Candy哽咽着,久久说不出话。

毫不关心吗?醉酒后,她被那么多人侵犯,他并不在意。她曾以为,这是他的宽容与谅解,并为之感激涕淋。感激到恨不得以死来报答。

但,或许不是的。他之所以不在乎这件事,不是宽容,而仅仅是因为无所谓。在他心中,她本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他才不在乎她会和谁上床。

他关心的只是兰斯洛特。

Candy胸口起伏,很久才平静下来。渐渐地,她苍白的嘴角牵出一个怨毒的微笑:“我为什么没有资格?他是我的前男友,不比那些舞伴更应该出现在我的‘艳照’里吗?”

亚当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怒火:“他是你的男友?”

“你不信?垦利小镇上,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在交往。不对,早在华音大学时期,我和他就在酒店一起过夜了。”

“够了!”亚当斯怒然打断她:“你一定要毁掉他才甘心,是吗?”

Candy看着他,笑容中有些凄凉。如果说他的怒火是出于妒忌,哪怕打她骂她,她都不会感到难过。但事实是,他不是妒忌她和兰斯洛特发生过什么,而只是生气她带坏了他。

她让他卷入这场污秽的拍摄中。这就是她的罪。

无论她在其中遭受了什么,他关心的,只是他。

Candy缓缓坐直了身子,平静地道:“你问我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如果你非要我回忆,我以为,这些照片上的每一位男伴,我都睡过。我想,兰斯洛特也不会例外。”

她霍然仰头:“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你……”亚当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怒火。

Candy却偏偏要继续挑衅:“我只是奇怪一件事。我和那些该死的男妓做过什么,你都无所谓;一看到兰斯洛特却立刻怒不可遏。他到底是谁,对你这么重要?”

她笑了笑:“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他是你的小情人,或者私生子?”

“啪”的一声轻响,一个耳光落在Candy脸上。

Candy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对她动手。

亚当斯也沉默了。良久,他抬手指向门外:“出去。”

她还要说什么,他已略略提高了声音:“滚!现在!”

Candy怔了片刻,突然痛哭出声,一把抓起衣服,冲了出去。

门外,Rafa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反目。

亚当斯一言不发,片刻后他向Rafa挥了挥手:“跟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Candy径直走了出去,走过小巷,走到繁华的大道上。

三月,已是春色旖旎。路人们都换上了春装,年轻的情侣们三三两两,牵手在路旁的橱窗前驻足。橱窗里有Candy的巨幅照片,笑容甜美,在草地上做出跳跃的姿势,却是她为某个高端服饰品牌的代言。

女孩们羡慕地看着她修长的双腿,男孩们则有些发愁地看着价签。

当他们从橱窗的反光中看到真正的Candy走过时,却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在屏幕上光芒万丈的少女天后,独自穿过街道。她金色的长发凌乱披散着,眼神空洞,没有化妆。更让人惊讶地是,她不像照片中那样穿着各种华丽的衣服,而是只披着一件男式衬衫。衬衫下,除了白色的底裤外,什么都没有。春风吹起衬衫衣角,可以看到她笔直白皙的双腿。

她难道是疯了吗?

很快,各路狗仔便得到了消息,汇聚在街道上,举着长枪短炮,对Candy一阵追拍。她旁若无人地穿过话筒阵,不说话,不止步,不回头。

镁光灯闪烁不停,狗仔们从各个角度搜集着她的照片。他们感到无比兴奋:再也不用精心架设机位,趁她下车的时候,偷拍她裙底风光了。她如今就半裸地走到街上,任他们拍照。

联想起昨晚艳照事件,狗仔们脑海里都蹦出一个清晰的念头:这个女人终于疯了。

那一瞬间,没有人觉得惊讶。Candy这样的女孩,迟早会被媒体逼疯的。但想到那个围绕她而存在的绯闻帝国即将崩坏,大家还是感到了一些失落——就像是宿主死亡前,寄生虫们所感到的那样。

在这个街区的交通彻底瘫痪之前,Candy转身走进了街道旁的一座摩天大楼。乘电梯登上了楼顶。而后,她做了一件更惊人的事:爬上天台,越过围栏,在露台边缘坐下。

她坐在一方突出的横梁上,双腿悬在半空,身下是104层的高楼。晨光中,她的背影是那么纤细,就像是一片竖在枝头的枯萎叶子,只要风一吹,就会坠落。

过了半晌,被惊呆的狗仔们终于反应过来:她想自杀。

这会是一个惊天新闻。

他们中有些人本能地摸出手机,准备报警。但只是一瞬间,职业精神压过了道德感。他们播出的号码从警局变成了报社,用各种语调向各大娱乐杂志、报纸的主编、社长们汇报着这一惊人的消息。仅仅几分钟后,更多的狗仔火速赶到现场,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到天台围追Candy,另一部分蹲守在楼下,架起机位严阵以待。有的还为了争夺更好的位置,互相推攘起来。

秘密悬赏已经在媒体界传开:谁第一个拍到Candy的死状,奖励一百万美金。

天台上,前线狗仔们组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圈,将Candy围在当中。

镁光灯闪烁的同时,他们争先恐后地向Candy喊着:

“Candy,你对昨天的艳照事件怎么解释?照片中的人真的是你吗?”

“有人说照片泄漏是别的选手的阴谋,你怎么看呢?”

“Candy,你为什么穿成这样上街?”

“你要去哪里?你是想自杀吗?”

……

Candy没有回头。她坐在天台边缘,在空中轻晃着双腿,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104层的高楼,工业时代的奇迹,繁华的见证。往下看,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像蝼蚁,在世间徒劳地忙碌着。

她的双手撑着水泥横梁,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解脱这一切。

她也能想象到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当她躺在血污中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的,一定不是天堂的光芒,而是刺眼的镁光灯,和各种凑上来的镜头。

那些满脸血污的照片,会被刊登在报纸和杂志上,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大街小巷都会播放着她的歌曲,各大电台匆忙赶制出一个个大同小异的纪念专辑。各种讨论会充斥电视节目,阴谋论、事故论、精神失常论……最终,人们会暂时忘记她的恶,把她描述成一个圣女,一个媒体的牺牲品。几大媒体会跳出来,义愤填膺地指责同行的残忍,并用不痛不痒的篇幅,做一些矫揉造作的自我反思。这些大概会持续好几年,直到下一个能唱能跳、一脸甜美的小姑娘登上舞台,人们才会逐渐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