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幼儿园

蒲澄峰极不自在地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她说:“走了,难道你要在这里坐到天黑吗?”

蒲松雨叹了口气,一脸就知道你死爱面子,我就暂时放过你吧的表情,从地上站了起来,跟他回了家。

虽然蒲澄峰不承认,但在蒲松雨心中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蒲家真的很穷。老旧破败的旧房子,虽然洗得很干净,但已经洗得发白掉色的旧衣服……有人说,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藏不住的,那就是尿急和贫穷,蒲家人的穷很好地印证了后面一点。

蒲松雨觉得,她不能完全指望蒲家把她养大,她得想办法自己赚到更多食物。

蒲家住在这条小巷子的最深处,房子后面有一片斜坡被房东开垦出来,种了一些蔬菜,菜地再往外是一条河,房东也住在这条巷子里,也许是看蒲家人实在可怜,所以跟他们要的房租并不多。

这边的房子老早就有风声说会拆迁,也许过不多久,他们就无法再用这样低廉的房租租到房子了。

院子里堆满了竹块和竹蔑条,蒲彦军正坐在角落里用竹刀片竹蔑,他现在的工作,就是用这些竹蔑片和竹条制作油纸伞,做为工艺品送到店里去买,但是因为手工艺品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成本太高,所以能赚的工钱并不多。

听见两人进门的声音,蒲彦军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专心做伞,完全无视了他们。

蒲澄峰很不自在,如果只有他自己,随便哪里都能找到地方睡,但是现在身边偏偏跟着个小尾巴,他总不能带着个小丫头片子去流浪吧?

蒲松雨可不管这对父子俩之间的矛盾,她揉揉肚子,抬头对蒲澄峰说:“我饿了。”

“我去给你煮面吃。”蒲澄峰就怕跟父亲待在同一个空间,蒲松雨的话如同救命信号,他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蒲彦军似乎已经完全当作没有这个儿子了,对他的行为试若无睹。他将一片竹条用刀劈开,放在怀里的伞柄却滚了出去,他弯腰拿不着,要推轮椅过去,还得先把放在面前的长凳移开。

蒲松雨赶紧跑过去,把滚走的伞柄捡回来递给他,小心翼翼地说:“伯伯,我帮你捡了。”

蒲彦军接过伞柄,瞧了瞧她,说:“叫爷爷。”

公主殿下立马无障碍地改口,“爷爷。”

蒲彦军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似乎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从旁边拿了个东西给她玩。

那是一个用竹条编的小竹马,小竹马虽然制作有些粗糙,但是看得出来编得很用心。曾经拥有过无数奇珍异宝充当玩物的公主殿下,接过这个小竹马时,忽然有些鼻酸。

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事,好像是她刚出生没多久,魔族出现了叛徒,她被叛徒掳走后,是魔王单枪匹马闯入叛徒的老窝把她救出来。他们回去的时候,魔王身受重伤,魔族可不像其他种族那样讲究仁义道德,一个身受重伤的强者,不一定会被部下拥戴,却一定会被其他更强的魔分.尸.蚕食。

那时候父女俩东躲西藏,身上有用的东西少之又少,时常可能还会饿肚子,但是就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魔王爸爸看到好看的花儿,还会想法摘一些给她,说是女孩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

小孩子的身体根本藏不住眼泪,公主殿下眼睛一酸,眼泪就跟着涮涮往下滚,她好想魔王爸爸啊,她好想家。

蒲彦军看到她忽然哭了起来,顿时慌了,连忙将她抱到怀里,“宝宝别哭,别哭,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玩具?那爷爷把它扔了就是,你别哭哦。”

蒲松雨摇着头抹眼泪,却把那个竹马握得紧紧的,靠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那悲伤到极点的小模样却比大声嚎哭更叫人心疼。

蒲澄峰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跑出来,见蒲松雨哭得让人心酸的样子,还以为蒲彦军对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拧着眉过去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蒲松雨靠在他怀里,眼里仍然在流泪,哭得无声无息。蒲澄峰心里难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家后第一次和父亲说话,“爸,她还小,你别跟她说那些,她懂什么?”

蒲彦军茫然,他说什么了?

蒲澄峰把小丫头抱进了厨房,厨房里飘着油煎鸡蛋的香味,好闻极了,哭累了的蒲松雨不哭了,靠在蒲澄峰怀里缓了一会儿,问他:“咱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蒲澄峰瞥她一眼,蒲松雨轻易停下眼泪的行为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小孩子也没那么难带,尤其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挺懂道理,没跟老家那些熊孩子弟弟似的天天拆家,还挺可爱的。

“再等一会儿。”

小孩子的肚子里装不了多少存货,蒲松雨很快就饿得肚子咕咕叫。

好在鸡蛋面条很快就进了她的嘴里,蒲澄峰和蒲彦军也分别吃了一点,蒲澄峰放了碗直接去街上接他妈回家。

温婉容的馄饨做得很美味又干净,生意其实挺不错的,蒲澄峰过去后又帮着她忙了许久,天色黑透后,母子俩才骑着三轮车往家里赶。

路上,温婉容问蒲澄峰白天打听那个姑娘的情况,蒲澄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

温婉容十分惊讶,“那这么说来,这个孩子就不是……那咱们报警吧?”

“妈,”蒲澄峰踩着三轮车越过了一座拱桥,等到下坡时,他压着刹车,车子慢慢往下走,他忽然说道,“咱们暂时先养着这个孩子吧。”

“啊?”温婉容惊得差点从车上跳下去。

等车子下坡到了平地,蒲澄峰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才回头认真对母亲说:“妈你放心,我会挣钱养她,别报警了。”

温婉容惊讶地看了儿子许久,蒲澄峰的表情渐渐让她明白了什么。

蒲澄峰在逃避,他担心报警以后,他们一家的生活会再次曝光在所有人面前。当年某些参与过这件事的记者媒体,一直到现在还会偶尔过来刺探他们的生活,想从他们的伤口挖掘出更多“料”,以博人眼球获得更多流量。

其实温婉容也怕,一旦报了警,警察有可能会让蒲澄峰和那个娃娃做亲子鉴定,如果这件事再被那些记者知道了……

蒲澄峰说:“妈,如果她不是我的孩子,那么把她送来家里的人一定别有用心,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等我们报警,好继续炒作这件事。”

“妈,我想好了,我现在还在休学,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多赚点钱,等咱们家情况好些后,带她去做亲子鉴定,等一切有了结果再说。”

其实相比报警,蒲澄峰更怕的是做亲子鉴定,他怕如果真的检查出这个丫头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过十几岁的他对那些藏在暗中,不知是否存在的罪行充满了恐惧,不敢回顾那段过往的他情愿把头埋在土里当一个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