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第4/8页)

在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到处都有游客拿着相机照相,獬豸就从那些人的身边穿过,然后走进了那幢如同珠宝一样灯光璀璨的大厦里。

全透明的电梯里,獬豸透过玻璃的反光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如同这浓烈得化不开的夜色一般黑暗。

他已经在人间游荡了足足两千年,过去他时常以原形示人,他的体形如牛,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长有一角,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旦他怒目圆睁,发动妖力,就能轻易地辨出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他吃恶人,护好人。他是正义、是律法,是人人敬畏的神兽,而不是现在这样。

可他已经很久无法使用妖力了,听是因为人间架设了封印妖力的结界。

但这些都无所谓,他会以他自己的方法惩恶扬善。

七十楼到了,虽然是深夜,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加班的人依然很多。

獬豸扭开玻璃窗开关,轻轻松松就从窗口攀爬了出去。他沿着空调的轨迹飞快地往另外一边跳跃,然后抛掷了套着绳索的钩子,待挂在了这一层楼的窗沿后,向楼下跳了下去。

数秒后,他就从空隙处窜入了六十九楼灯光昏暗的办公室。

秦英悟原本趴在桌上打盹,七点喝的咖啡早已经失去了作用,被声音震醒的他不明就里,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什么异状。

下一刻,却是险象环生。

锋利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颈大动脉处。

秦英悟的腿一下子软了,他以为自己遭遇了抢劫,立刻颤声道:“我给你钱,我把钱都给你……不要杀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却自后方传入他的耳朵:“你有罪。”

秦英悟不解:“什么罪?”

“你挪用公款、贿赂官员、背叛妻子、虐待妻子……”

秦英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是谁?”

“我是獬豸。”

“没听过。”秦英悟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样?”

“你认罪否?”

秦英悟却道:“我为什么要认罪?”

獬豸似乎也不生气,只是冷冰冰地道:“秦英悟不认罪。”

秦英悟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张口些什么,话却堵在了喉咙口,什么都不出了。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冒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刀尖,鲜血像花瓣一样在他的白色条纹衬衫上迅速地向外盛开。

他短暂的一生在他的眼前迅速地倒带,那是走马灯。

秦英悟倒在柔软的咖啡色地毯上,打翻了手里早已空了的咖啡杯,因为失血,他渐渐地蜷缩成了一团。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嘴里轻轻喊出了一个名字。

……雪衣。

獬豸回头看了一眼逐渐变冷的尸体,转身离去。

林志生打了一个哈欠。

在听我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一直都保持着头靠在窗边的姿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拿包里的苹果砸他,指责他不尊重人、性格孤僻、缺乏互动精神。

我以为他根本没在听,所以也兴致缺缺,话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结果林志生却突然转过头来,特认真地跟我分析道:“你刚刚的这个故事,总结起来不就是恶有恶报吗?起承转合都太平淡了,一点儿起伏都没有,撑死了算是个三流言情剧,你再给我交代下男女主角后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成了。”

我被他逗乐了:“原来你听得挺入戏啊!”

“那是。”林志生挤眉弄眼道,“你的故事再无聊,也好过背后那个妈妈给女孩儿读故事,《海的女儿》都读三遍了还不肯罢休,更厉害的是那女孩儿泪点也特配合,听那么多遍了还哭个没完。”

我真后悔早上只洗了一个苹果出来,不能砸死林志生为民除害实在无言愧对广大群众。

林志生忽然看着我笑:“看你这个样子,故事是不是还没有结束?”

没错,这件事当然不只是这样简单。

再一次在便利店里见到罗雪衣的时候,獬豸发现她比往日更加憔悴了。

如果以往她尽管疲惫,却还有着一口气支撑的话,现在的她,已经连最后一点儿灵魂都失去了。

她非常忙碌,丈夫的后事都要她一手张罗,如今物价飙升,买一个墓地都要好几万,这些经济压力几乎将她完全压垮。

见到獬豸的时候,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轻轻地点点头。

“还好吗?”獬豸这样问道。

罗雪衣浑浑噩噩地摇头,絮絮叨叨地着最近的事情。

丈夫被杀了,警察凶手是从窗户外跳进去的,但那可是六十九楼,怎么看都不合理,警察可能是习惯高空作业的工人,但那些日子这幢楼也没有工人进出。

更让人绝望的是,现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监控录像也没有拍到可疑的人物,她结婚七年的丈夫,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残忍杀害了。

她埋怨警察的不作为,谈到嫌疑人的时候,她的目光中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如果让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一定会亲手杀掉他!”

獬豸忽然有些站立不稳。

他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很恨你丈夫吗?”

罗雪衣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獬豸,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大骇的神色:“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他死。”

獬豸有些不解:“可是……”

罗雪衣的眼睛迅速蒙起一层水雾:“尽管他对我不太好,但他还是我丈夫,我们在大学里就恋爱了,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究竟是谁,要拆散我们两个……”

罗雪衣忽然抬起双眸:“我恨他!我恨凶手!我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她目光里的仇怨不是假的,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獬豸不出话来,他不住地退后,不心撞上了货架,抖落了不少货品,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对不起。”獬豸急忙蹲下去捡,然后落荒而逃。

听獬豸费了不少工夫,才打听到妖怪鉴定处这个地方。

进门他也不敲门,我明明反锁了门披了件衣服睡午觉,结果就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姑娘,能给我做个鉴定吗?”

我吓得差点儿给他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