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鵺(第4/7页)

妈呀,我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级别的大官,脚都是软的,结果事实上,我们还真的只是喝茶,还吃了点心,是他前几天去厦门出差带回来的绿豆饼。

他还拿了好多瓜子问我吃不吃,吓得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一直等我不紧张了,符部长才问我:“我们也不是想给你压力,但是你知道的,如今天师的血脉这么单薄,而你又继承了‘眼’,无论如何都是要把你保护起来的。”

绿豆饼呛在喉咙里,咳了几下,他就站起来问我有没有事,还亲自给我添了茶水,令我好一阵惊慌。

“其实也不用瞒着你,自从千禧年那次事件后,国家是真的感恩你们,第二天就下发了一份绝密文件,五十年不降级的那种,将驱魔和天师一族的所有幸存者的安全级别都列在了最高,你们中的每一个都至少有四个我们的人日夜兼程地保护,如果有半点差池,我这个部长第一个下马。而且,整个国家机器都为你们开了特例通道,统战部、教育部、卫生部……所有专线都为你们运作起来,严格监控。一旦你们有任何入学或者就业的意向,我们都会在暗地里尽全力安排和调整;如果你们生病了,就算是在校医院或者街道里随便看看,也会由这个领域的医学专家在最快的时间内远程监听和指导。领导直接批示说,‘国家绝对不会忘记恩人,点滴之情,必当涌泉相报’。”

我哑然,忽然想起那时候中考明明差了三分,却还是莫名其妙收到了第一志愿名校的录取通知,说是名额有空缺,但后来在网上看到有人差了0.5分都没入,还以为是自己运气爆棚,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巧合。

符部长说:“你们天师一族对这个民族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了,照理说我们不该来打扰你,让你作为一个普通人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但现在的局势不同了,我真的没有那个自信光凭四个人就能护住你。你知道一个四级丙等的普通妖怪能在多长时间内要了你的性命吗?答案是1.35秒,这还只是级别非常低的妖怪。人类柔弱的身体根本无法与妖怪抗衡,而你是所有人类中唯一一个可以看到妖怪本体的人,你觉得会有多少妖怪将矛头指向你?我们是有结界,但保不齐你会离开结界,又或者哪一天,我们领了妖怪证的妖怪忽然叛变了怎么办?”

我咽了口口水。

“但如果你成为我们的眼睛,在我这里工作,我就有办法保护你,隐藏你,让你始终在我们的庇佑下生活。而且你不会觉得有任何生活上的不便,我们的监控会很有分寸。其实这么多年,你也从来没有发现过我们的四个人,不是吗?”

大学毕业以后,我成为了妖怪鉴定科的一名科员。

不是因为符部长承诺的安全,而是他说的一句话打动了我。

他说,请成为我们的力量,好吗?

我愿意和我的父母还有许许多多不一定都叫得出名字的兄弟姐妹一样,为这个国家做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尽管我很渺小,但我守住的,是我们天师自古以来的一腔热血。

我性格散漫,迟到早退,总是胡作非为,也经常做些擦边的事情,还违反过纪律,但领导总是最大限度地容忍我,就如同一个憨厚的父亲宠溺调皮的小女儿一样。

符部长也骂过我,说我胆儿也太肥了,但那是因为我偷上战场。

他说他很怕我出事。

他还说,如果他有女儿,应该也和我一般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落寞,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娃儿,你受苦了,是不是特别想爸妈?

我的鼻子忽然就像海绵一样,急速酸胀起来。

我真的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人,我舍弃不了国仇家恨,也硬不下心肠对付妖怪,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像我一样两头摇摆,但我一直在试图找到自己人性的平衡点。

我只求问心无愧。

之前做的这两个关于往事的梦,是托梦,而托梦是白婷婷独一无二的“妖怪异禀”。

这么多年了,她就像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一直提醒着我自己曾经如何残忍地伤害过一个妖怪。我不敢去打听任何关于她的事情,因为每次想到都会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我一直隐隐觉得她一定会来复仇,而今天,她终于来了。

从机场出来之后,我才拆了张处长给我的加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叠起来的A4纸,上面印刷了一个地址,我撕开这张纸,纸的侧面粘着另外一个工资条大小的纸,这上面的才是真正的地址。

我是不太明白上头为什么老爱玩这套谍战一样的把戏,除了让我们手下的人有吐槽的谈资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用处。因为打印这个地址的张处长他是个电脑小白,他的电脑可能是保存相当完整的木马病毒资源库,如果别人真的有心要窃取机密,那么张处长每一次打下的文件都像是在全世界巡回演出一样。

我把地址报给了出租车司机,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出人意料的是,这竟然是个豪宅。

之前张处长跟我说了情况,说这次出差,主要是因为这个妖怪架子大得很,非常愿意领妖怪证,但必须要有鉴定师亲自上门,不满意还要投诉。

我当场摔桌:“那是不是还要跟这货说‘满意不满意啊亲’啊!”

张处长对我微笑道:“壹同志啊,便民服务一直都是这几年我们在深入探索的事情,领导也高度重视这个项目,我觉得上门服务也是一种突破……而且我们这个月绩效工资也还没结算嘛你说对不对?”

姜还是老的辣,恩威并施,满口官话,我抿着嘴点头说:“领导您说得太好了,我要抄在笔记上好好领会。”

我还没有敲门,门已经打开了,开门的是个戴眼镜、一身黑衣的斯文男人,长了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我没戴眼镜,可以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的妖怪本体。

竟然是扶桑树。《山海经》中记述为“多生林木,叶如桑。又有椹,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也”。

我很少看见树形的妖怪,但这株扶桑树身上竟开满五色花朵,一时令我有些错愕。

他自下往上打量我,唇形几乎不动:“你就是壹七七?”

“对。”我出示了证件,“我是来上门鉴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