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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员们全体起立叫好,被高地人热情的决心所感染。只要能够救肯恩人民,就算肯恩城落入敌手也要放胆一试。简短讨论了动员全城劳工之后,议会随即休会。从此时到日落这段时间,所有市民都投入到兴建能够运载百人的大型木筏中去。现在已经有几百艘现成的小船,是市民平常用来前往大陆的交通工具,另外还有几艘大型渡轮随时待命。曼尼安建议议会下令所有士兵开始沿岸进行巡逻,以防有人擅自离岛。除了议员之外,撤逃计划的细节必须对所有人保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透露。高地人担心有人可能会向敌军出卖他们,在他们还有机会行动前,先行泄露他们的逃亡路线。雪若在自家被俘,还被带离人口稠密的市区,过河送到巨人手中,不是熟悉岛上环境的人绝对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不管他是谁,他依旧在暗处逍遥,甚至可能还留在肯恩城里,如果逃亡细节被他知道,他肯定会想办法警告北方人。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绝对保密。

接下来的时间快速流逝,曼尼安暂时忘却了谢伊和其他伙伴。自谢伊在高地找到他后,利亚王子第一次完全理解他所面临的问题,运用他的所知所学来解决问题。这次的敌人不再是骷髅王或是服侍他的灵界怪物,而是血肉之躯,跟其他人一样遵循自然法则或生或死的生物,高地人能够理解并分析他们所带来的威胁。而时间是他的计划中唯一的制胜关键,因此他全心投入他此生最重要的一役,就是要拯救全城。

他和议员们一起指挥建造能够载运民众顺着摩米顿河,安全前往泰尔西斯的大型木筏。而上船的地点就位于城市的西南岸边,那里有个宽阔但却隐秘的水湾,木筏和小船可以趁着夜色从这里下水,对岸河堤则是一整排的矮灌木。曼尼安认为,稍晚攻击行动开始时,有一部分人可以涉水过河,制伏对岸的哨兵,然后木筏小船便可以出发,顺流而下,顺着摩米顿河南边的分支抵达泰尔西斯。虽然并不保证他们的船只不会被发现,但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不过曼尼安相信,只要乌云罩顶的天气不变,哨兵因为主营遇袭撤回,而市民又能够保持安静的话,疏散计划就会成功。

但到了傍晚,暴雨开始有减弱的迹象,罩顶的乌云开始散去,隐隐能看到一抹蓝天。风暴即将偃旗息鼓,很快全城将在一弯新月和满天星斗的光辉下显露无遗。当曼尼安看到天气转好的迹象时,他正坐在议会厅某间小房间内,注意力暂时从他面前的大型地图中抽离。而他身旁还有两位被解散的边境军团成员,一位是肯恩最高阶级的军团中尉指挥官亚努斯·山培,另一位是头发灰白的老兵范德兹。范德兹是全肯恩最了解周边地形的人,因此他也被叫来为攻击计划提出建言。而他的长官山培,就军阶而言,他实在超乎想象的年轻,但他已有多年前线作战经验,是个精锐干练的士兵。他是巴力诺忠实的追随者,一片丹心的他与曼尼安一样,对泰尔西斯竟然不知道王子已然归来感到忧虑。稍早前,他才从已遭裁撤的边境军团中挑选了两百名精兵,组成一支攻击部队,准备执行今晚袭击敌营的任务。

曼尼安提出的建议让坐困愁城的肯恩获得一线生机,虽然他的脚在救了雪若之后所受的外伤和瘀伤还没好,他仍拒绝在先锋队佯攻时,与撤退大部队待在一起。弗利克可能会嘲笑他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但是对岸开战时,曼尼安·利亚岂能隔岸观火?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追寻某种比自我满足和再一次冒险的诱惑更值得他奋斗的东西,在人族面临几世纪来最严重威胁的此时,他不要做个袖手旁观的外人。

“这里,就是我们要登陆的点。”范德兹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的注意力马上又回到地图上。亚努斯附议,并望向曼尼安,确认他也仔细在听。高地人马上点头,表示知晓。

“他们会沿着沙洲部署卫兵防备,”他应道,“如果我们不马上解决掉他们,会影响到我们的撤离计划。”

“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离开那里,保障撤离不被打断。”军团指挥官指示。曼尼安开口表示反对,但是马上就被打断。“我很感激你想要加入我们的决心,曼尼安,但是我们的行动必须比敌军更快,而你的脚现在并不适合长跑,你我都清楚这一点,因此沿岸巡逻兵就交给你了。与跟我们一起行动比,让水路畅通才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尽管大失所望,曼尼安还是点头表示同意。他多么希望能够站上前线,内心甚至还期盼着能在敌营找到被当成俘虏的谢伊。他的思绪转而飘到了亚拉侬与弗利克身上,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失踪的谷地人,至少亚拉侬承诺过他们会这么做。他忧伤地摇头,谢伊啊谢伊,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像你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人身上?人生最为疯狂之处在于人们被迫处于这样的境地:要么听天由命,要么无动于衷。这个问题可能永远无解,或许,除非一死了之。

没多久会议就结束了,曼尼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茫然地晃出会议室,下意识地走下石梯,离开雄伟的议会厅,沿着墙边带顶棚的步道,往雪若家迈进。事情将如何发展呢?黑魔君的威胁就像一堵无法翻越的高墙,他们要怎么打败一个没有灵魂的生物,一个生存法则跟现世完全不同的生物?一个来自不知名村落的天真少年怎么会是能够摧毁这个魔物的唯一希望?曼尼安真的很想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算只是有关于黑魔君和沙娜拉之剑这几千张拼图中的一小片都好。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回到雷文洛克家,厚重的大门紧掩,金属门闩在风刀霜剑中泛着寒意。他突然不想进去,也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很快又转身离开门口,此时的他宁可待在空无一人的游廊,沉浸在孤寂中。他沿着步道慢慢走到屋旁的花园,由于连日大雨打落了树叶花朵,现在是一地的潮湿和绿意。他无声地伫立着,想到了他所失去的一切,任由那股绝望的无力感恣意吞噬自己。在此之前,就算是只身在黑暗的森林里打猎,他也从未感到如此孤单,内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暗示他,他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回不去他的朋友身边,回不去他的家、他以前的生活,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他已失去了一切。他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丝丝寒意沁入心扉。

他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娇小轻盈的身躯静静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杏眼圆睁地仰望着他一会儿后,又走到后面的花园。两人默默无语,跟外界全然隔绝开来。此时忽又乌云翻滚,日暮微光隐隐没入幽暗之中,惊风乱飐密雨斜侵,曼尼安暂舒了一口气,确信肯恩今晚将是个无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