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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特别隆起的山冈上,曼尼安发现她坐在一棵蟠木下,盘根错节的树枝让他想起柳树根。她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显然非常熟悉附近地势,开朗地对着被她歌声吸引过来的人唱着歌。他径直走向她,温柔地对着她笑,她也对他报以微笑,但并无意起身或是跟他打招呼,继续唱着华丽轻快的曲调。利亚王子在距离她几尺的地方停下来,那女孩马上示意他靠近点,坐到她身边的老树下。此时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体内有个小小的警告神经抽动了一下,某种还没被她动人歌声迷惑的第六感拽了他一把,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女孩会叫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跟她一起坐。他的迟疑可能跟猎人先天对所有东西都抱持不信任感有关,但不管原因为何,它让高地人停下脚步来。就在那一瞬间,女孩跟歌全部化为水汽消失不见,只留下曼尼安在荒芜的土丘上面对着奇形怪状的树。

曼尼安犹豫了一秒钟,无法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便急忙要离开。但就在此刻,他脚下松软的土地突然打开,里头伸出了密集成群、布满节瘤的树根,紧紧缠住年轻人的脚踝,曼尼安被绊倒后仰,试着想办法脱身,但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纠缠不休的树根。情况变得愈来愈奇怪,他瞄了一眼那棵盘根错节的怪树,它本来是静止的,现在却慢慢靠近,伸出的树枝直逼他而来,顶端还有一些小小的但却看似有毒的针状物。曼尼安现在彻底清醒过来,他丢下背包、弓箭,抽出宝剑,马上明白那个女孩跟那首歌只是引诱他靠近这棵树的幻影。他径直砍向缠住他的树根,一连砍了好几个地方,但是却进行得很慢,因为树根紧紧缠着他的脚踝,他不想冒险一剑劈断。在他知道无法及时脱身时,一度感到惊慌,但他压下这种感觉,放声对那棵现在几乎覆顶的树发出怒吼。就在它快要靠近时,他暴怒地摆动着,一连砍断好几根树枝,稍稍将它逼退,那棵树痛苦地发颤。曼尼安知道等它再次行动时,他就必须直捣其神经中枢才能摧毁它。但是那颗奇怪的树有其他打算,它把树枝全部盘绕起来,然后用力甩向被困住的旅人,将上头的细针全部对他射出。虽然大部分的针都没打到目标,只有少数碰到他的外衣和靴子,但是暴露在外的肌肤,包括头和手等却无法幸免,像被螫到的感觉。曼尼安想要把它们拨掉,但是那些细针迸裂开来,嵌住皮肤,一股晕眩感不知不觉向他袭来,部分神经系统开始麻痹。他马上明白那些针有某种麻醉成分,让这棵树的受害者失去反抗力好任它摆布,他疯狂抵抗那种感觉,不让它渗入,但是很快就无助地跪地,无力再战,那棵树赢了。

不过令人讶异的是,那颗致命的树看来有点犹豫,还稍稍后退了些,全身又盘在一起,打算再次进攻。倒地的王子后方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无法转过头去看来者是谁,一个深厚深沉的声音突然警告他不要动。就在那棵树要放出致命毒针前,曼尼安肩上突然飞过一把巨大的钉头锤,给了它毁灭性的一击,那颗怪树完全被击倒。看来它是受伤了,挣扎起身准备还以颜色。在他身后,曼尼安听见搭箭张弓的声音,一只黑色的长箭倏地飞出,射中树干。缠在他脚上的树根随即松开,缩回地底,树干剧烈颤动,树枝甩向天空,细针朝着四面八方乱射,不一会儿,怪树慢慢倒地,一阵抽搐后就再也不动了。

曼尼安全身瘫软,他感觉到那个救援者强壮的手用蛮力握住他的肩膀,让他俯卧在地,用猎刀割断其他还缠在他脚上的树根。在他身前的是一个强壮的侏儒,穿着他们常见的绿色和棕色的樵夫装,对一个侏儒来说,他算是高的,超过五英尺,宽阔的腰间像个小型兵工厂似的挂满了武器。他俯视被麻醉了的曼尼安,半信半疑地摇着头。

“你一定是外地人才会干这种蠢事,”低沉浑厚的声音斥责曼尼安,“任何有点判断力的人都不会在赛莲附近玩。”

“我来自利亚……在西边,”高地人勉强喘着气说,混浊的声音听在自己耳里感觉很奇怪。

“高地人呐,我就该猜到。”那侏儒衷心笑着,“嗯,别担心,你过几天就会好了,那毒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是你可能会昏迷一阵子。”

他再次发出笑声,转身去拿回他的钉头锤,曼尼安用最后一分气力抓住他的衣服。

“我必须去……阿纳尔……库海文……”他剧烈地喘着,“带我去找巴力诺……”

侏儒蓦地回头看着他,但曼尼安已经陷入昏迷。他低声咕哝着,捡回他自己的武器和高地人掉下的东西,然后使出惊人怪力,一把提起瘫软的高地人扛到他宽阔的肩上,测试一下负重均不均衡,一切就绪后满意地迈开步伐,一路念叨着朝阿纳尔森林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