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克拉西亚第一勇士(第2/6页)

远远看来,它与普通沙丘没什么两样,砂岩城墙与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这座城市沿着一座比黎明绿洲大上许多倍的绿洲而建。根据古老地图的说法,两座绿洲的水源都来自同一条地下河道。城墙上的魔印是雕刻的而不是用漆的,傲然耸立于太阳下。城市之巅飘扬着克拉西亚旗帜,上面绘有两根长矛交叉插在升起的太阳上。

城门守卫身穿黑色戴尔沙鲁姆之袍,克拉西亚战士阶级专属服装,脸上裹着面纱以对抗无情的风沙。尽管体型不如密尔恩人高大,克拉西亚人还是比一般安吉尔斯人或雷克顿人约高一个头,而且全身都是结实的肌肉;亚伦路过时朝他们点头招呼。

守卫高举长矛回礼。依照克拉西亚人的习俗,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但亚伦可是花了十来年的辛苦耕耘才赢得这一点点尊重。在克拉西亚,一个男人的价值取决于他身上伤疤的多少,以及他杀过的阿拉盖——地心魔物的数量。外来者,或者克拉西亚人口中的“青恩”,即使是信使,都被视为放弃战斗的懦夫,不值得任何戴尔沙鲁姆的敬重。“青恩”这个词本身有鄙视意味。

出乎克拉西亚人意料的是,亚伦竟然要求与他们并肩作战,他教导他们的战士许多新的魔印,并且协助他们除掉许多恶魔,现在他们改口称呼他为“帕尔青恩”,意即“勇敢的外来者”。他们永远不会将他视为战友,但至少戴尔沙鲁姆已经不再朝他的脚吐口水而且亚伦甚至结交了几个真正的朋友。

穿越城门后,亚伦进入大迷宫,这是介于城墙与城市内墙间的庭院,其中布满高墙、壕沟及深坑。每天晚上,戴尔沙鲁姆都将家人锁在内墙中,与恶魔展开“阿拉盖沙拉克”,所谓的“圣战”。他们引诱地心魔物进入大迷宫,以埋伏奇袭的战术将它们困入魔印深坑,然后等待阳光的到来。伤亡人数很多,但克拉西亚人相信在阿拉盖沙拉克中战死的人都有资格伴随在艾弗伦(也就是造物主)的身侧,所以他们都乐于赴死。

再过不久,亚伦心想,死在这里的就只有地心魔物了。

位于主城门后的是大市集,商贩站在数百辆装满货物的推车后高声叫卖,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克拉西亚香料、焚香以及奇特香水的气味。毛毯、布匹、绘有美丽图案的陶器、各式各样的水果和嘈杂的牲畜挤在同一场地买卖。这是个喧嚣拥挤的地方,到处都是讨价还价声。

亚伦见过的所有市集统统挤满男人,只有克拉西亚大市集里几乎清一色女人,个个从头到脚都包在黑色的厚布中。她们吵吵闹闹地交易、互相大吼大叫,最后一脸怨怼地拿出陈旧的金币付账。

珠宝和华丽的服饰在大市集里销路很好,但亚伦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人拿出来穿戴。男人告诉他女人都将珠宝和服饰穿戴在黑袍里,只有她们的丈夫才知道。

几乎所有超过十六岁的卡拉西亚男人都是战士。少数人会成为“达玛”,克拉西亚的圣徒,兼世俗领导人。其他职业都是不荣誉的职业。工匠被称为“卡菲特”,属于低贱的阶级,在克拉西亚的地位只比女人高一点点。城内从务农、煮菜到照顾小孩等所有日常生活事务都由女人打理,她们挖掘黏土,制作陶器,建造或修葺房屋,养殖及屠宰牲畜,还要上市集去讨价还价。简单说来,除了战斗,所有家务事情都由女人负责。

尽管整天累得死去活来,她们对男人还是百依百顺。男人的妻子和未嫁的女儿就是他的财产,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就算杀掉她们也没人可管。一个男人可以娶很多妻子,但女人就算只是让其他男人看见自己没戴面纱的模样,都有可能——通常也会被杀掉。克拉西亚女人被视为消耗品,男人是主人。

亚伦知道,少了他们的女人,克拉西亚男人将会无所适从,但大多数的女人都很尊敬男人,对于她们的丈夫更是近乎崇拜。她们每天早上都会出门搜寻前一天晚上战死于阿拉盖沙拉克的战士,在她们的男人尸体身上号哭,将自己宝贵的泪水收集在小玻璃瓶里。在克拉西亚,水就是钱。战士的身份地位可以由死时获得的泪瓶数量加以衡量。

如果一名男子战死沙场,他的兄弟或朋友会出面接收他的妻子,让她们永远有个男人可以服侍。曾经有一次,在大迷宫中,一名垂死的战士躺在亚伦怀里,要求他接收自己的三名妻子。“她们很美丽,帕尔青恩,”他保证道,“也很能生,她们可以帮你生下很多儿子。答应我你会接收她们!”

亚伦承诺会照顾她们,然后另外找人接收她们。他很好奇克拉西亚女人的黑袍下究竟有些什么,但没有好奇到愿意拿他的携带式魔印圈交换一间黏土房舍,也不打算拿自己的自由去换取一个家庭。

几乎所有女人都跟着好几个身穿褐色服饰的小孩;女孩将头发包在布里,男孩则头戴破布帽。十一岁后,女孩就开始嫁人,改穿代表女人的黑色服饰,男孩则在更年轻时就被带往训练场。大多数男孩都会换上戴尔沙鲁姆的黑袍。少数人会穿上达玛的白袍,用自己的一生服侍艾弗伦。无法担任以上两种职业的人将会沦为卡菲特,直到老死都必须穿着代表耻辱的褐色服饰。

女人看着亚伦骑马穿过市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他打量着她们。没有任何女人接触他的目光或是上前攀谈。她们喜欢的是他鞍袋中的物品——上等来森羊毛、密尔恩珠宝、安吉尔斯纸,以及其他来自北方的宝藏——但他是男子,更糟糕的是他是青恩,她们不敢上前攀谈。达玛的眼线无处不在。

“帕尔青恩!”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亚伦转身看见他的朋友阿邦朝自己迎过来,这名肥胖的商人一拐一拐地拄着拐杖走来。

阿邦从小瘸腿,是个卡菲特,没有资格与战士并肩作战,也没有能力成为教徒。不过,透过与来自北方的信使交易,他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头戴褐帽,身穿卡菲特上衣,但外面又加穿色彩鲜艳的包头巾、背心以及亮眼的丝质马裤,缠有许多彩色花边。他宣称自己妻子们的容貌可以与任何戴尔沙鲁姆的妻子比美。

“看在艾弗伦的分上,真高兴见到你,杰夫之子!”阿邦以标准的提沙语招呼道,同时在亚伦肩膀上拍了一下,“每当你大驾光临,阳光都显得更加耀眼!”

亚伦希望自己从没告诉对方自己父亲的名字,在克拉西亚,一个男人父亲的名字比他本身的名字意义更重大。他很好奇,如果他们知道他父亲是个懦夫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