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13页)

史凯伦抬手阻止了布瑞登——他正用手里的拨火棍凑近密探的脚跟。

“你怎么这么走运啊,里恩斯?”他看向窗外,“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走运的人。”

透过窗户,他们看到了人群,人群中央是两个骑在马背上的人。肯娜立刻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她知道长了一对苍白死鱼眼、骑着栗色马的大个子是谁,也知道骑着漂亮黑马的银发女孩是谁。女孩双手被绑,脖子上还缠了条铁链,肿胀的脸颊上有发黑的瘀青。

***

维索戈塔闷闷不乐地回到小屋,显得沮丧又沉默,甚至有些愤怒。原因是某个划着小船来收毛皮的村民说的话。“恐怕这是开春前最后一次了。”村民说,“天气一天比一天坏,大雨和大风让人不敢划船。今早水坑里都结了冰,我想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河面早晚会冻住,到时我只能收起小艇,翻出雪橇了。可佩雷拉特到处都是沼泽,雪橇根本没法通行。”

村民说得对。当天晚上,天空阴云密布,降下大片的雪花。从东方吹来的阵风抽打着香蒲,往常平静的河面起伏不定。寒意渗进了他的老骨头。

后天是万圣节,维索戈塔心想。按照精灵历法,三天后便是新年。而按人类历法则要再等两个月。

希瑞的黑母马凯尔比正在羊圈里甩着蹄子,喷着鼻息。

他走进小屋,发现希瑞又在衣箱里翻找。他早对她的做法放任不管、甚至有些鼓励了。首先,对希瑞来说,除了骑凯尔比和读书,这是她唯一可做的事。其次,衣箱里有好些他女儿的东西,而希瑞需要更加暖和的衣服,还要找些替换衣物,因为现在的天气又冷又潮,洗好的衣服都没法晾干。

希瑞挑选、试穿,然后又脱掉。维索戈塔在桌边坐下,吃了两个煮土豆和一对鸡翅膀。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做工不错。”她拿出一样他好些年没见过、早就忘到脑后的东西,“是你女儿的吗?她喜欢滑冰?”

“很喜欢。她每年都期待冬天。”

“能给我吗?”

“想要就拿吧。”他耸耸肩,“我留着也没用。只要你用得上,尺码又合适就行……不过希瑞,你是在收拾行李吗?你准备出发了?”

“是的,维索戈塔。”沉默片刻后,她说,“我已经决定了。因为,你知道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因为你的梦?”

“没错。”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承认,“我在梦里看到了糟糕的事。我不确定这些事已经发生,还是我看到了未来。我不清楚自己能不能阻止……但我必须去。你知道的,我曾抱怨过我的朋友没来帮我,说我被他们抛下,听凭命运的摆布……现在我觉得,也许他们反而需要我的帮助。我得走了。”

“冬天就要来了。”

“所以我才必须出发。如果我留下,就只能等到开春了……而在那之前,我会因无所事事而心烦,还会被噩梦纠缠。我必须离开,必须找到雨燕之塔。”

“你不能离开。”他艰难地说,“现在不行。追兵已经很近了……非常近。你不能……”

她丢下一条裙子,像弹簧一样猛站起身。

“你听到了什么?”她语气强烈,“你从收毛皮的村民那里听到了什么?告诉我。”

“希瑞……”

“告诉我,拜托!”

他告诉了她。然后,他后悔了。

***

“有人觉得他们是魔鬼派来的,尊贵的隐士先生。”农夫暂停了清点毛皮的动作,喃喃道,“我猜他们本身就是魔鬼。从秋分日那天起,他们就在森林里游荡,要找一个小姑娘。接下来,他们开始袭击村庄,吼叫、威胁、恐吓,然后跑去下一个地方。好吧,这些我们还能忍受。可现在,他们又想出了新法子。他们在村子里留下了巡逻队——留下三四个强盗让我们照顾。也许他们会待上一整个冬天。他们说要一直等到那小姑娘跑出藏身的村子,等着她踩进陷阱。”

“你们村里也有吗?”

村民皱起眉头,咬了咬牙。

“幸好我们村里没有。不过离我们半天路程的顿·戴尔村有四个,他们整天待在旅店里,就是一群无赖,隐士先生,坏透了的无赖。他们经常纠缠村里的年轻女人,只要有男人敢出面妨碍,隐士先生,就会被他们无情地杀掉……”

“他们杀了村民?”

“杀了两个。村长和另一个人。告诉我,隐士先生,为什么没人惩罚这些杂种?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顿·戴尔村议会有个议员带着老婆和女儿跑到我们这边,说要去外头找个猎魔人……他们能对付各式各样的坏人。他要邀请猎魔人去顿·戴尔村,解决那些无赖……”

“猎魔人只杀怪物,不杀人。”

“他们是恶棍,我的隐士先生。他们不是人,是来自地狱的渣滓。我们需要猎魔人。猎魔人……好了,我该走了,隐士先生……哦,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很快我就得收起小船,翻出雪橇了……要对付顿·戴尔村那些杂种,隐士先生,必须得找个猎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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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希瑞咬着牙说,“他说得对。那里需要一个猎魔人……或者女猎魔人。四个人,对吧?顿·戴尔村是吗?这个顿·戴尔村在哪儿?上游吗?我从沼泽能走到那儿吗?”

“诸神在上,希瑞,”维索戈塔惊恐地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你根本不信神,所以别向诸神赌咒发誓了。我知道你不信。”

“我的信仰先放到一边。希瑞,你到底在打什么疯狂的主意?你到底想……”

“现在轮到你把我的信仰放一边了,维索戈塔。我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我是个猎魔人!”

“你只是个小流浪儿。”老人厉声道,“你是个受到严重精神创伤的女孩子。你的身体受了伤,精神也几乎失常。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里充满了复仇的欲望!你还不明白吗?”

“我比你明白得多!”她喊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根本不懂复仇,因为你从没真正受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