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10页)

戈兰·德罗兹戴克昂起头。“你,金发妞儿,最好别挡夜莺的路。据说他很生你的气,气得就像冬天被人吵醒的狼獾。”

“啥?他不都听说我被钉上尖桩了吗?还有两匹马拽着我的腿呢!难道他就不觉得难过?没为我流几滴眼泪?”

“完全没有。听说他只讲了这么一句:这下安古蓝得到应有的报应了——屁眼里插了根棍子。”

“呵,是够难听的。真是个粗鲁的杂种。用福尔科总督的话说,就是‘社会的渣滓’。要我说,应该是‘阴沟里的渣滓’!”

“这话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金发妞儿,也别在贝哈文附近逗留,还是早点儿绕过去为好。如果你们非得进城,那就化化装……”

“老人家咳嗽还用你教,戈兰?”

“俺哪敢?”

“听好了,矮人。”安古蓝一脚踩在通往木工小屋的台阶上。“我要问你个问题。别急着回答,开口之前好好想想。”

“问吧。”

“你最近是不是碰巧遇见了一个半精灵?是个生面孔,不是本地人。”

戈兰·德罗兹戴克吸了口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用手腕擦擦鼻子。“你说半精灵?什么半精灵?”

“别装傻,德罗兹戴克。就是给夜莺派活儿的那个,让他解决某个人,某个猎魔人……”

“猎魔人?”戈兰·德罗兹戴克笑了笑,拿起地上的木板,“真没想到!说实话,俺们也在找猎魔人——所以俺才写了这些告示,准备挂到周围去。瞧这儿:征募猎魔人,报酬优渥,包吃包住,细节请咨询小巴贝特矿井的工头。‘细节’这词咋写来着?‘细’还是‘系’?”

“你就写‘详情’吧。矿井干吗要征募猎魔人?”

“这还用问?除了怪物还能有啥原因?”

“什么怪物?”

“比如敲击怪,还有须岩怪。矿井底层简直到处都是。”

安古蓝瞥了眼杰洛特。后者点点头,表明他知道那是些什么怪物,然后他意味深长地咳嗽一声,示意她说回正题。

“好吧,说回正题。”女孩立刻明白过来,“你对那个半精灵了解多少?”

“俺不认识什么半精灵。”

“我说过了,好好想想。”

“俺好好想过了。”戈兰·德罗兹戴克狡猾地瞥她一眼,“俺觉得,知道这种事恐怕不划算。”

“你是说……?”

“俺的意思是,现在不太平。这地界不太平,世道也不太平。匪帮、尼弗迦德人、‘北方之箱自由军’……还有不少外来人,以及半精灵。每个都喜欢惹麻烦……”

“所以……?”安古蓝皱了皱鼻子。

“俺的意思是,你欠俺钱,金发妞儿,可你不但不还,还想债上加债。这是笔数目不小的债呢——因为你的问题很可能导致俺的脑袋挨上一家伙,不是拳头,而是铁镐。俺知道又有什么好处?就算俺知道半精灵的事,有人付钱给俺吗?会有人报答俺吗?看来这事儿只有风险,没有回报……”

杰洛特听够了。谈话的内容让他厌烦,对方说话的方式和暗藏的套路更是令他不快。他一把揪住矮人的胡子,把他拽向自己,然后用力推开。戈兰·德罗兹戴克被油漆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猎魔人朝他扑去,用一只膝盖顶住他的胸口,掏出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报酬,”他咆哮道,“就是你能保住这条命。快说。”

戈兰仓皇四顾,目光从矿洞转向通道。

“说,”杰洛特重复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我就割开你的喉咙,让你流血过多之前先被自己的血淹死……”

“里阿尔托……”矮人呻吟道,“他在里阿尔托矿场……”

***

里阿尔托和小巴贝特的差别其实并不大,安古蓝、杰洛特和卡西尔经过的其他矿井和露天矿坑也都差不多——春之宣告、阿尔特兹、纽厄兹、四月愚人、杜辛尼拉、共同事业、欢乐洞……每个矿坑都忙碌无比,从隧道里挖出的矿石都要倒进洗矿槽,经筛网过滤。所有矿坑外都堆满了独特的红色泥巴。

里阿尔托是位于峰顶的一座大型铁矿。矿工们削去峰顶,开出一座露天矿坑,筛矿营地则在山腰处开凿出来的阶地上。在通道入口附近,一片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山坡上,他们能看到水槽、筛子、排水沟和其他采矿设施。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村落:有木头小屋,有用树皮当屋顶的仓库,还有简陋的小棚子。

“这里没有我的熟人。”女孩把缰绳系到一根栅栏上,“但我们可以找个工头谈谈。杰洛特,可以的话,请你不要马上抓住他的领子,用刀子威胁他。君子动口……”

“老人家咳嗽还用你教,安古蓝?”

他们没再废话,但也没来得及走进貌似工头小屋的建筑物。在一片停有许多矿石货车的小广场上,他们遇上了五名骑手。

“哦,该死。”安古蓝说,“真该死。瞧瞧这风把谁吹来了。”

“他们是谁?”

“夜莺的手下,来收保护费的。他们看到我了,他们认出我了……真见鬼!这下我们死定了……”

“你能蒙混过关吗?”卡西尔低声问。

“我想不能。”

“为什么?”

“我逃跑时顺了夜莺的钱,他们不会原谅我的……不过我可以试试。你们安静等着,睁大眼睛,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骑手越来越近了。两人在前,一个男人长着灰白长发,身穿狼皮外衣,另一个是个年轻的瘦高男子,留着一脸胡子,似乎是为了遮掩痘疤。他俩看着安古蓝。杰洛特注意到他们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金发妞儿。”

“诺沃赛德、伊里尔,你们好。今天天气不错,就是有点下雨。”

灰发男下了马,准确地说,他的右腿流畅地跨过马脖子,然后整个人跳下马鞍。其他人也下了马背。灰发男把缰绳交给伊里尔——就是留胡子的瘦高个儿——自己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