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页)

他说:“你的惧怕完全没有必要——吾做不到这件事。倘若吾能做到,吾早已将你修正。”

穆莎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她现在又悲伤又愤怒又害怕,伊提斯每多说一句话,这些负面情绪就加深一层。

穆莎问:“我怎么知道您真的做不到?”

“如果您的这些话语,是为了欺骗我,暂缓我的杀意怎么办?”

“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之后,您的力量一恢复,就再给我来一次认知干涉,那我要怎么办?”

伊提斯看透了她的杀心。

话都讲到这一步了,脸皮也可以撕破了。

穆莎说:“我在您的眼中,真的是一个与您同等的,同为神明的存在吗?”

“您自己听听您说的话,认知干涉要是能做到,您早就抹灭我的记忆思想和人格了!”

“您想要一个同类,您认为我应该和您一样,无情无心,冰冷且圣洁。”

“您无数次试图打垮我的观念和认知,一边把我朝着您期待的方向引导,一边又担心把我弄坏了。”

“但您有没有想过,身为您同类的我,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认知跨越,思想大幅度转变,我想要去经历这些成为一个神吗?”

黑发少女连环的质问砸下来,那银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泪,半是清醒,半是愤怒和惊恐。

伊提斯被她问的有些懵,他反应了很久,才迟疑的伸出手来。

也许他是打算替她擦一擦眼泪,也许他是想要再摸一摸那手感奇佳的黑色发丝。

但穆莎瑟缩着躲开了。

她自己抹干净眼泪,自己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

她说:“抱歉,是我失态了。”

和一个神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会懂。

这也许就和一个人类,被一只猫咪追着喵喵叫的感觉差不多吧?

算了……人还有共情心,会稍稍去理解猫咪的心思呢。

但穆莎再次抬眼时,又被吓到了。

她问:“等等,您做什么?”

伊提斯捡起了落在他身边的那根神杖,那已经被极致的黑暗侵染过的东西,他单是触碰,手掌就已经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他的手心变得越来越透明,他握起神杖,朝着穆莎递过去。

他站起身,雪白的衣袍垂落下来,滚着银纹的袍脚轻轻摇晃。

即便天色黯淡,即便日月同时坠落,他也仍是这天地之间,不会被抹灭的微光。

这黑暗中,唯一的一抹光辉开口了。

“吾仍然无法全然理解你的话语,但是,吾大概能明白,你并不认同吾的做法。”

“吾会试着去改变,去理解你的行为和思想。”

他伸出手,那雕刻着华美花纹的神杖,出现在穆莎眼中。

伊提斯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用它杀死吾,把你的命运掌握到你自己的手中。”

穆莎退了一步。

伊提斯说:“现在的吾,对你没有丝毫还手的力量。在这死亡之国里,你最是强盛,而吾濒临消失。”

“选择的主动权,一直都握在你的手上。吾也不介意将主动权交给你,你是这世上,唯一能使吾让步的存在。”

穆莎又退了一步。

但她每退一步,伊提斯就逼近一步。

她前后加起来活了三十七年,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现在真是应验了她之前的想法:她和伊提斯,迟早要疯一个。

伊提斯说:“存活与死亡,对吾来说没有区别。”

这个世界,他已经看透了,没有任何他不知道的东西,没有任何他想要去体会的。

他说:“但是,对你而言,似乎有着诸多区别。”

“你的求生意志很强,而在你的概念里,似乎也有很多种死亡。”

“你会为了避免这些事情,而做出许多让吾讶异的举动。”

“没关系,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你是吾的同类,拥有吾一半的神格,也分走了吾一半的权柄。”

“在这个世界上,你有权力,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穆莎退无可退,瑟瑟发抖地站在岩壁旁边。

她忽然觉得,这不是迟早要疯一个的问题,这是两个一起疯的问题。

穆莎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清醒:“您在试探我?”

“如果我敢拿着神杖刺下去,您随时会反手杀掉我。”

“如果我不刺,那么,我就真的会成为任您摆弄的玩具。”

伊提斯说:“这并非试探,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刺穿吾的长矛。”

“万物存在必有其意义,也许,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死吾。”

“既然如此,吾为何不顺从?”

他嘴上说着不懂得如何去尊重。

但是,他却又一向尊重,世间万物存在的意义。

他认为人类会有自己的认知和观念很正常,他也认为,法则会去订正违逆者的行为也很正常。

这世上一切正常的、反常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是自然而然的变化,任凭这世界的一切事物发展和转变。

但是,这究竟是造物主的尊重,还是旁观者的蔑视呢?

穆莎觉得,身为人的自己,很难去理解他的思想。

“神杖里,存在你的一块灵魂碎片,你随时可以用它杀死吾。”

“无论是在死亡之国,还是从这里走出去,这都是你不变的权力。”

他的手掌,几乎要完全变成透明的了。

穆莎赶在那之前,从他手里一把将神杖抢了过来。

她说:“这太荒谬了!”

伊提斯说:“你一直以为,你是吾的玩具。”

“吾与你之间,横亘着天堑一般的观念差距。吾不知该如何,以你能够信服的方式告知你,你与玩具的区别。”

“所以,吾认为,吾应该让你自己来判断。”

穆莎心情复杂的握着神杖。

穆莎问:“那么,在您眼中,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伊提斯说:“吾应该告知你,在吾眼中,你是吾唯一的同类,也是吾唯一的对手。”

“吾试图教育你,你却同时给吾交上了两份答卷,一份让吾满意,另外一份让吾愤怒。”

“吾试图理解你,你说出的话吾理解不了,吾说出的话语,你一句也不相信。”

穆莎说:“对手?别开玩笑……”

伊提斯说:“你总以为,在与你的相处之中,吾占尽优势,你屈居劣势。”

“但事实上,吾拿你毫无办法,占尽了优势的人,是你。”

“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是要由我们两人共同定义的,并非由吾独自决定。”

“你不是吾的玩具,这并非是由吾决定的。”

“而是你的行为,你的思想,你的方式,让你在吾眼中摆脱了‘玩具’的范围。”

“倘若吾说你是玩具,你就会老老实实的,给吾当一个玩具吗?很显然,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