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3页)

欣黛本能地想要避开人群——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人看欣黛他们一眼。每个人都是一副疲惫肮脏的样子,几乎没有人说话。

野狼缩着肩膀,目光飞快地掠过一栋栋建筑、被灰尘覆盖的街道,以及人造天空。欣黛猜他会觉得难为情,在这里,他们窥探到他的过去,她试图去想象野狼曾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有爱他的父母,在温暖的家中长大,直到他被带走,变成了一个掠食性动物。

真是不可思议,拉维娜的军队,每个变种士兵都是从这种地方走出来的。有多少人会感激有机会可以摆脱这样灰扑扑不见天日的家园,可以不要让这些尘埃钻进自己的肺里?

又有多少人因为抛弃自己的家人而从此被摧毁?

她想起那个涂鸦: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儿子?

野狼指着一条狭窄的街道,“这边,住宅街道大多位于分区的外围。”

他们跟着他,模仿周遭工人沉重的脚步、低垂的脑袋。这是有点困难的,欣黛的肾上腺素涌出,心跳加速。

计划的第一步出了很大的状况,她不知道如果这个再行不通,她该怎么办。她需要野狼的父母活着,需要他们成为盟友。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一个藏身的地方,他们得想想没有了月牙儿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办。

她只能先想这个问题。

寻找一个避难所。

然后,她才开始担心这个所谓的革命大业。

他们从磁悬浮隧道出来没走多远,欣黛便发现了第一批守卫。他们个个手上都拿着闪着寒光的枪支,不同于老百姓的是,他们的鼻子和嘴巴用布罩住,以免灰尘侵入。

欣黛打了个冷战,利用心智的力量在附近侦查法师的能量。她不知道有哪一个守卫的身边可以不需要法师,但她并没有察觉到周遭有任何法师。

一批心智薄弱的守卫,怎么可能压制得了几百名有月族天赋的老百姓?虽然她猜这些外围分区的人法力不会像拉维娜或者她宫廷里的贵族那样强大,但他们肯定可以操纵几个守卫的,不是吗?

但她一下子就想通了。

这些士兵可能没有法师在身边,但对老百姓而言威胁仍然存在。倘使分区的人暴动,也许可以杀掉士兵或操纵他们,但反抗的行为只会让女王愤怒,接着被派来镇压的士兵就不会没有法师保护了,老百姓的下场会很凄惨。

他们从士兵身边走开,欣黛把脸转开。

走过穹顶中心地带,在那里,一处灰尘覆盖的庭院中间,有一个喷泉,大家都绕路而行。喷泉中央是一座雕像,脸上遮着面纱,头顶戴着王冠,清澈的水从它伸长的手中流下,仿佛它给路过的人提供了生命的源泉。

这个景象让欣黛静脉中的血液冻结。拉维娜女王的统治已经超过十年,所以她的印记也早烙在这些偏远的分区里。

这样一个美丽宁静的喷泉,但感觉却像是威胁。

他们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带着化学气味的工厂和仓库,工业建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住家。

但房子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这里更像是棚屋,杂乱无章,东拼西凑,拥挤得像新京的凤凰楼公寓。现在欣黛明白野狼所说的“他们是回收再利用的专家”是什么意思了。每一堵墙壁和每一片屋顶看起来,似乎都是切下来的边角料再组装焊接上去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因为不会有天气的变化让原料生锈或腐蚀,所以它们都是损坏在人的手上。有人搬家或装潢或改建,便将房屋拆开重组,整个小区到处堆放着金属和木板,等着被赋予新的用途。

野狼怔住了。

他的神经发出嗡嗡声,欣黛扫视附近的窗户,打开食指尖端,准备面对可能的威胁,“怎么了?”

野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盯着街底的一栋房子,没有眨眼。

“野狼?”

他呼吸紊乱,“也许没什么,但,但我想……我想我闻到了我的母亲。肥皂气味,似乎很熟悉……虽然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后,就再也没有闻到了,但可能不是……”

他看起来很紧张,很害怕。

也充满了希望。

几个窝棚的窗户挂着花箱,其中有一些甚至开了花。野狼盯着的房子便是其中之一——蓝色雏菊开在粗糙的木板中,是一个美丽的焦点,简单而优雅,和周遭沉闷的环境完全不搭。

他们停留在屋前。没有院子,只有一扇普通的门前有一片水泥铺的地面。一个窗户,但没有玻璃。一条褪色的帘子挂在窗框上。

野狼站在那里不动,索恩只得绕过去,砰砰敲门。

除了那片帘子,没有什么东西隔音,所以他们听到里面有人走到门口来的声音,地板吱吱作响。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矮小的女人往外张望,当她看到索恩时,有些惊讶。她天生娇小,面容憔悴,好像长年处于饥饿状态。棕色的头发梳成一个严实的髻,尽管她橄榄色的皮肤像野狼,但眼睛是深黑色的,一点也不像他的眼睛绿莹莹的。

索恩脸上挂着一抹最和善的笑容。

但没有得到明显的反应。

“凯斯利太太?”

“是的,先生。”她温顺地说道,目光扫视其他人。她先望向野狼,然后是欣黛以及艾蔻,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几乎有点滑稽。她吸了一口气,又看了野狼一眼,嘴唇不信任地往下一弯。

“我是,”索恩说道,头微倾以表示尊重,“卡斯维尔·索恩船长,我相信你……”

女人惊呼一声,震撼而又怀疑地盯着她的儿子。然后,她把门整个推开,迟疑地上前一步。

野狼已经成为一尊雕像。欣黛能感觉到他的精神亢奋而焦虑。

“泽埃夫?”女人小声说道。

“妈妈。”他低声回答。

她眸中的不确定消除了,泪水满溢,用双手捂住嘴,又上前一步,停住。然后,她大步走过去,双臂环绕野狼的胳膊。虽然他每个地方都比她大很多,但一下子他忽然变得很小、很脆弱,他拱起身子,缩进她的怀里。

野狼的妈妈后退一些,把野狼的脸捧在手中,仔细端详已经变得帅气而成熟的儿子,只是不知道他脸上为什么伤痕斑斑。

欣黛在她的前臂发现一个文身,野狼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标志着他是一个特工,他的母亲只简单地刺了RM-9的字样。这令欣黛想起人类给他们的宠物做标记,万一丢失了容易找回。

“妈妈,”野狼又叫了一声,稳定自己的情绪,“我们能进去吗?”

女人又看了所有人一眼,但在艾蔻身上稍稍停留。欣黛猜她有些迷惑,为什么艾蔻身上没有生物电,但她并没有问,“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