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游移于暗影中的(第4/5页)

这一次,沐瑞没有再花费时间检查陷阱,她命令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桥面在马蹄下面颤抖着,油灯在他们头顶狂乱地甩动。罗亚尔奔到下一座路标前,将它飞快地看过一遍,就掉转马头继续疾驰。风声变得更大了,连马蹄撞击石地的声音也无法掩盖它。现在风声就在众人背后响起,而且和众人的距离愈来愈近。

他们没有在最后一座路标耽误任何时间,灯光一照到延伸至路标的白线,他们立刻就沿着白线疾驰而去。最后一座岛也消失在黑暗里,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脚下被严重腐蚀的灰色石地和白线。现在兰德的耳朵里,他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几乎已经完全盖过了风声。

道门终于出现了,被藤蔓枝叶覆盖的石壁兀立在黑暗之中。沐瑞从马鞍上探起身,向道门表面的浮雕伸出手去,但她忽然又坐回到马鞍里,“爱凡德梭拉的叶片不在这里!钥匙不见了!”

“光明啊!”麦特喊道。“该死的光明啊!”罗亚尔仰起头,大吼了一声,仿佛是不甘心就这样死掉一样。

艾雯握住兰德的手臂。她的嘴唇颤抖着,但她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兰德将手按在艾雯的手上,希望自己看起来能比艾雯更勇敢一些。兰德能感觉到那股风,它就在路标那里。兰德觉得自己仿佛能听到那股风中的无数声音——无数的凄厉号叫。兰德并不很明白那些号叫的意思,但他的嘴里已经感觉到了胆汁的酸苦。

沐瑞举起手杖,矛锋般的火焰从杖端喷出。那并不是她在伊蒙村和煞达罗苟斯城外之战时放出的纯白色火焰,现在的火焰中掺杂着黄色的纹路,还有一些黑色的斑点在火焰表面缓缓游动。一股稀薄的辛辣烟气从火焰中飘出,引得罗亚尔一阵咳嗽。马匹也不安地踏着步子,沐瑞还是将火焰的尖锋向道门刺去,烟气刺激着兰德的喉咙,灼烧着他的鼻腔。

岩石仿佛奶油般融化了,叶片和藤蔓在火焰中枯萎、消失,两仪师尽力让火焰移动的速度快一些,但想要切出一个足以让人马通过的缺口并不容易。在兰德眼里,那道被熔开的裂缝仿佛正在以蜗牛的速度缓缓爬行。他的斗篷掀动了起来,仿佛有微风吹过。兰德的心一下子凉了。

“我能感觉到它。”麦特说,他的声音在颤抖。“光明啊,我该死的能感觉到它!”

火焰消失了,沐瑞放低手杖。“好了,”她说道,“至少第一步是好了。”

石门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兰德似乎能从裂痕中看到光亮。很暗,但毕竟是光。两扇高大的石门依旧屹立着,只是每扇门上多了半边圆弧形的裂缝。圆弧内的范围足以让任何人通过,只是罗亚尔必须在马背上伏低身子。但必须先将被切下来的两块石板移开。兰德不知道这两块石板各有多重。一千磅?还是更多?也许我们全都得下马去推,才能推动它们。也许我们在风吹到之前能推倒其中一块。一阵风掀起了他的斗篷,兰德竭力不去听那些凄惨的声音。

沐瑞从门前退开。曼塔向道门冲去,岚蜷伏在马鞍上,在与道门相撞的最后一瞬,黑战马扭过脖子,用肩膀撞在石板上。就像在战场上撞击其他马匹一样。随着一声裂响,被割开的石板向外倾倒下去。护法和曼塔冲进了缺口处朦胧的光线中。从外面透进来的是黎明时的晨光,苍白暗淡,但兰德却觉得那好像是正午的阳光照亮了他的面孔。

岚和曼塔的动作在道门的另一边一下子变得缓慢无比。护法正勒起缰绳,让曼塔转向道门。兰德没有等待,他用力一推贝拉的头,让贝拉向那个缺口跑去。随后,他又狠狠地拍了一下贝拉的屁股。艾雯刚刚来得及回头看兰德一眼,贝拉已经驮着她跑进了道门。

“你们都快出去!”沐瑞喊道,“快!跑啊!”

两仪师一边呼喊,一边伸出手杖,直指路标,一股仿佛是液体的光芒从杖端喷射出来,凝聚成一道光彩夺目的火焰,一支激射出白、红、黄色强光的利矛,一直刺入深深的黑暗中,爆炸,碎裂成千万片,仿佛无数迸开的钻石。那股风发出尖叫,撕心裂肺的声音中爆发出剧烈的痛苦与愤怒。隐藏在风中的无数声音一同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各种疯狂的呓语同时喷涌出来。兰德不知道它们在说些什么,但那些声音已经让他的肠子扭结在了一起。

兰德猛地一踢大红的腹侧,和其他人一同挤进了缺口里面。刺骨的寒意又一次渗透他全身,就像是缓缓地坠入冬天的池塘。寒意极为缓慢地向他的皮肤里愈浸愈深,这种感觉好像永远都会持续下去。兰德的心却在剧烈地跳动,他不知道那股风会不会在他们保持这种状态的时候追上他们。

寒意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兰德已经走出了道门,大红因为突然的加速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差点将兰德甩下马背。兰德双臂紧抱大红的脖子,勉强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当他坐回到马鞍上时,大红又抖动了几下,便平静地加入到其他马匹中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天很冷,但不是道门中那种刺骨的寒气。让冬日的寒冷空气缓缓地填充进衣服的空隙里,这让兰德感到很高兴。

不过兰德还是用斗篷裹紧身子,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如同一面灰色镜子的道门。在他身旁,岚在马镫上站直了身子,一手按在剑柄上,人和马都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如果沐瑞再不出现,他一定会冲回去救她。

这座道门立在一座小山下的一片乱石之中,四周完全被灌木丛遮蔽住了,能看出两块倒下的石板压平了一片灌木。这些干枯的灌木看起来比残存的道门上雕刻的藤蔓枝叶更缺乏生命感。

缓缓地,那片灰暗的镜面凸了出来,仿佛池塘表面一个泡沫。沐瑞的后背从那个泡中突破出来。她仍然举着手杖,一边让阿蒂卜缓缓地从道门里后退了出来。阿蒂卜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里面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沐瑞仍然只是看着那座道门,逐渐向后退了过来。

道门变暗了,微微发光的镜面逐渐从灰色变得漆黑。那股风仿佛正在从遥远的地方向他们吼叫,裹挟在其中的无数声音散发出难以遏制的对生命的欲望,以及痛苦和饥饿,和深深的挫败感。

那些声音似乎就在兰德的耳旁向他耳语,兰德几乎能明白它们在说些什么,他几乎已经陷了进去。肉体是那么美好,那么美好。应该将它撕裂,将皮肤割开,剥下来,结成鞭子。结成鞭子的皮肤是那么美丽。滴下来的液体是那么红艳。血是那么红,那么甜。甜润的尖叫,动听的尖叫,歌唱般的尖叫,唱出你的歌啊,唱出你的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