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为你的晚餐演奏(第2/4页)

麦特又拉了兰德一下,兰德才看见他紧绷的面孔,在嘴角和眼睛周围都已经变成了青白色。“走吧!”麦特喃喃地说,“走吧!”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那座村子,仿佛那里潜伏着什么危险。“走吧,我们还不能停下来。”

兰德转了一圈,将整座村子看在眼里,然后叹了口气。他们距离白桥还不是很远,如果魔达奥能穿过白桥的围墙却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它一定也能毫无困难地搜索这座小村子。兰德任由麦特拉着自己走进村外的大道上,直到那些茅草屋顶的房子都消失在他们身后。

夜幕很快就低垂下来,他们借着月光找到了一片小树林。在仍然挂着枯叶的树下,他们用一条小溪里的冷水灌满了肚子,就蜷起身子躺在地上,用斗篷盖住身体,没有生火。受冷也比被发现好。

兰德心神不宁地想着过往的事情,经常会惊醒过来。每次醒来,他都能听到麦特不安稳地翻来覆去,喃喃地在说梦话。兰德不记得自己做过梦,也没有真正睡过多久。你再也看不到家乡了。

他们之后的许多晚上都是这样用斗篷盖住身体,睡在野外。晚上的风很冷,有时候还会下雨,冰冷的水会湿透他们所有的衣服。以后的许多顿饭,他们唯一的食物也只有冷水。他们还有一些钱,可以在旅店吃上几顿饭,但一张过夜的床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外面世界里的物价比两河要高出许多,亚林河这一边的物价比巴尔伦高出更多,他们必须省下钱来以防万一。

一天晚上,兰德提到那把匕首柄上的红宝石,那时他们的肚子已经空到他们几乎走一步就要跌倒的程度。苍白的太阳正缓缓向西方沉下,他们在天黑前所能看到的大概也只有更多的林木了。黑云正在他们头顶聚集,酝酿着一场夜雨。兰德希望他们运气不会太糟,在夜里等待他们的也许只是一场毛毛雨。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觉麦特停下了。他也停住脚步,在靴子里扭动着脚趾,至少他的双脚还有些暖和的感觉。他松了一下肩头的带子,他的铺盖卷和汤姆的斗篷打的包裹并不重,但即使只是几磅的重量,在空着肚子走过几里路后也会变得非常沉重。“怎么了,麦特?”

“为什么你那么想卖掉它?”麦特气恼地问道,“是我找到它的,你有没有想过我希望能留下它?即使多留一段时间也可以。如果你想要卖掉什么,那就卖掉那把该死的剑吧!”

兰德用手摸索着镶嵌苍鹭徽记的剑柄。“我父亲把这把剑交给我,这是他的。我不会要求你卖掉你父亲送给你的东西。该死,麦特,你喜欢饿着肚子走路吗?即使我能找到一个人愿意买下这把剑,一把剑又能值多少钱?农夫要剑做什么?那枚红宝石的价钱足够我们坐着马车去凯姆林了,也许够我们一直到塔瓦隆!我们每顿饭都能在旅店里吃,每晚都能在床上睡觉,还是你愿意就这样睡在泥地上,用两条腿走过半个世界?”他瞪着麦特,他的朋友也在瞪着他。

他们就这样一直站在路中央,直到麦特忽然不舒服地耸了耸肩,低下头看着路面。“我应该把它卖给谁,兰德?农夫只能给我们一些鸡来交换它,我们用鸡买不到马车。如果我在沿途经过的村子里把它拿出来,村民们也许会认为这是我们偷来的,那时就只有光明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兰德不情愿地点点头。“你是对的,这我也知道。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指责你,只是我太饿了,而且脚痛得厉害。”

“我也是。”他们又开始向前走去,他们的脚步比刚才更疲倦了,冷风把一团团尘土吹到他们脸上。“我也是。”麦特咳嗽着。

有时他们会遇到慷慨的农场主,那样他们就能吃上一顿饭,在没有冷风吹袭的地方舒服地睡上一觉。和躺在灌木丛里相比,即使是一个干草堆也和烧着炉火的房子差不多了。而且就算没有其他遮蔽,如果你将身子在草堆里埋得够深,就能避开大部分的雨水;除非是很大的雨才能把你湿透。有时候,麦特会试着去偷几只鸡蛋,有次他甚至还去偷挤了一次牛奶。但大多数农场都有狗,农场的狗通常都很恪尽职守,在兰德看来,为了两三只鸡蛋而被一群狂吠的大狗追上两里路,实在划不来。有的狗在把他们赶到树上去之后,会连续在树下转上几个小时才肯离开。最让兰德感到惋惜的是,他们因此浪费这么多时间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虽然同样很不情愿,但兰德还是更愿意在白天去农场主面前乞求他们的善意。确实有些农场主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就用狗对付他们,毕竟现在这么糟糕的年景和无数谣言,让所有远离人群的居民都会对陌生人感到紧张。不过通常他们会被分配一些砍柴挑水的工作,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就能得到一餐饭和一张床,即使那可能只是谷仓里的一堆干草。但工作一两个小时就等于他们在原地停留了一、两个小时,被魔达奥追赶了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兰德会想到魔达奥一小时能走多远,他会为浪费的每一分钟而着急,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当他捧着某位主妇给他的热汤狼吞虎咽时,着急的心情就不那么明显了。胃里空空的时候,即使知道每一分钟都被用在朝凯姆林前进上,也无法让人振作起来。兰德始终不知道是损失时间更糟,还是饿肚子更糟,但麦特所担心的似乎并不只是自己的肚子和身后的敌人。

“毕竟,我们对他们了解多少?”一天下午,当他们在一座小农场的畜栏里铲粪时,麦特问道。

“光明啊,麦特,我们对自己又了解多少?”兰德打了个喷嚏。他们都打着赤膊,身上沾满汗水和干草,空气中飘的全都是草灰。“我知道的就是他们会给我们一些烤羊肉和一张真正的床。”

麦特将草叉铲进粪堆里,侧过头,双眉紧皱地瞥了那名农场主一眼。他正一只手提着桶,另一只手拿着挤奶的凳子,从畜栏后面走过来。他是一名有点驼背的老人,皮肤已经像干皮革一样满是皱纹,头顶只剩下稀疏的灰发。农场主发觉麦特正看着他时,便放慢脚步,然后又迅速将视线转到一旁,急匆匆地走出畜栏,不少牛奶从桶沿泼溅出来。

“我告诉你,他心里有鬼。”麦特说,“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他们为什么会对两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这么友好?你说啊!”

“他的妻子说我们让她想起了她的孙子。你能不能不要再担心他们?我们要担心的还在我们身后。当然,这只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