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面纱(第4/7页)

奈妮薇紧紧抓住一把肩头的细辫子,连指节都握得泛白了。“你进去了?”她用一种异常刻板的声音说道,伊兰觉得她立刻就要举起悬在腰间的棍棒了。

泽凌似乎也有着和伊兰同样的看法,他盯着那根棒子,缓缓说道:“你非常清楚我不会对她们采取冒险的行动,但一座空房子自然能给人一种感觉,不论它有多大。学不会像盗贼一样观察事物,就没办法追踪盗贼。”

“如果你是引发了一个陷阱呢?”奈妮薇几乎是咬着牙说话了,“你那些伟大的能力中有能感觉到陷阱的吗?”泽凌黝黑的面孔有点泛灰,他舔了舔嘴唇,仿佛是想解释,或是想为自己辩护。但奈妮薇没有让他说话,“我们以后再说这些,泽凌先生。”她的目光微微转向艾格宁,现在她终于记起这里还有别人的耳朵在听他们说话。

“告诉芮达,我们要在落花屋喝茶。”

“落花间。”伊兰轻声纠正,奈妮薇瞪了她一眼,泽凌的讯息显然让奈妮薇心情恶劣。

泽凌摊开双手,深深地鞠了个躬:“听从你的吩咐,奈妮薇小姐,我衷心地遵从你。”他带着挖苦的语调说,然后,他将暗色帽子戴回头上,离开了大厅。虽然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但伊兰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愤怒。被昔日想打情骂俏的对象呼来喝去,这种感觉一定让人很不愉快。

“愚蠢的男人!”奈妮薇吼道,“我们应该把他们两个都丢在提尔的码头上。”

“他是你们的仆人?”艾格宁缓缓地问。

“是的。”奈妮薇厉声说道,但伊兰却同时回答:“不是。”

她们彼此对看了一眼,奈妮薇仍旧皱着眉头,“从某个角度来说,也许他是。”

伊兰叹了口气,而奈妮薇恰好又嘟囔着:“我想他不是。”

“我……明白了。”艾格宁说。

芮达穿过桌子之间的空隙走了过来,一双蔷薇花蕾般的嘴唇在面纱下露出微笑,伊兰真希望她看起来不要和莉亚熏那么相像。“啊!今早的你们可真漂亮,你们的衣服实在是好看极了。”这位蜂蜜色头发女子的语调仿佛她和这两件衣服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似的,芮达对她们衣衫质料剪裁的选择,意见绝对不比她们自己少。她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几乎像匠民衣着一样红艳,根本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但你们又做出傻事了,是吗?所以好泽凌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你们不该给他那么多困扰。”在她棕色大眼睛里的光芒说明泽凌已经找到打情骂俏的新对象了。“来吧!你们可以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地喝杯茶,如果你们必须再出去,你们就要同意我为你们提供轿夫和保镖,可以吗?如果你们有了保镖,漂亮的伊兰就不会丢掉那么多钱包了,但我们现在不要谈论这些事。你们的茶已经快准备好了,来吧!”这一定是个需要学习的技巧,伊兰看不出还有其他可能。一定要经过学习,才能不在说话时吞进面纱。

落花间和大厅由一道短走廊相连接,那里是一个狭小的、没有窗户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矮桌子和几把放着红色坐垫的雕花椅子。奈妮薇和伊兰会在这里和泽凌或汤姆,或是和他们两个一起用餐,如果奈妮薇没有支使他们的话。用石灰粉刷的砖墙上绘着栩栩如生的李树林落花雨,壁板厚得让房里人说话的声音绝对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伊兰在坐下之前,将那块面纱从脸上揪下,用力扔在桌子上,即使是塔拉朋女人也不会在吃喝的时候戴上那种东西,奈妮薇只是把她的面纱挪到了头发的另一边。

芮达在她们等茶的时候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她的话题从一个新裁缝能用想象得出来最薄的丝绸为她们制作最新款的衣裙(她建议艾格宁试试这位裁缝,却被对方冷冷地瞪了一眼,但芮达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开始,中间说到她们应该听泽凌的话,因为这座城市现在即使是白天对一个单独外出的女子仍然太危险,最后说到一种香皂能让她们的头发显得光彩熠熠。伊兰有时候觉得很奇怪,这个一心只想着头发和衣服的女人是如何把旅店经营得这么成功的,她一切都如此得心应手,让伊兰大惑不解。当然,她穿的衣服确实是很漂亮,只是不完全得体。侍者端来茶壶、青花瓷杯和装在一只碟子里的小蛋糕,上茶的侍者正是在那个异常尴尬的夜晚曾为伊兰斟酒的深色眼睛年轻男子。后来,他又不止一次为伊兰斟过酒,但伊兰已经私下发过誓,绝不再喝超过一杯的酒了。他是个英俊的男子,但伊兰用最冰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就退出房间。

艾格宁保持着沉默,直到芮达也离开房间。“你们和我想的不一样。”她这时才说道,以一种奇怪的手势拿着杯子,“这个旅店老板净说一些无聊的事情,仿佛你们是她的姐妹,和她一样愚蠢,而你们就那么任由她说下去。那个黑脸男人——我想他是你们的某种仆人——在讥笑你们,那个侍者盯着你们的时候丝毫也不掩饰他的欲望,而你们竟然容忍了这一切。你们是……两仪师,对不对?”没有等待答案,她用那双犀利的蓝眼睛望着伊兰,“而你是……贵族出身。奈妮薇提到过你母亲的宫殿。”

“那些东西在白塔不算什么。”伊兰可怜兮兮地对她说,同时急匆匆地抹掉下巴上的蛋糕屑,这是一种有点辛辣味的蛋糕,伊兰有些无法接受。“如果一位女王进入白塔进行学习,她会像任何初阶生一样清洁地板,并在被叫到名字时立刻跳起身来。”

艾格宁缓缓地点点头:“那么,这就是你们统治的办法了,通过统治者,会有……许多……女王去接受训练吗?”

“我还不知道有过这样的女王。”伊兰笑了,“不过我们安多的传统是王女都要去白塔受训,实际上,有许多贵族也会去白塔,但他们一般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种事。大多数人都因为无法感受到真源而离开了,我刚才所说的只是打个比方。”

“你也是……一位贵族?”艾格宁又问道。

奈妮薇哼了一声:“我母亲是个乡下妇人,我父亲养羊和种植烟草,而我所经过的地方里,没有哪个地方不需要羊毛和烟叶的。你父母是什么人,艾格宁?”

“我父亲是一名士兵,我的母亲……是一艘船上的官员。”一段时间里,她只是喝着自己没有加糖的茶,看着她们。“你们在找什么人,”她最后说道,“就是那个黑脸人说的那些女人。我除了贩售一般商品之外,也会出售一些小信息,我有我的讯息管道,也许我能帮上忙。我不会跟你们要钱的,只要你们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两仪师的信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