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时光之轮的编织

加拉德被小酒馆挡住之后,奈妮薇转向正前方,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怒火。她生气的对象既是她自己,也是加拉德·达欧崔。你这个没脑子的羊毛脑袋!这是一条普通的窄街,圆石铺路,路旁排列着灰色的商店、房屋和酒馆,路上的行人比主街上稀少。如果你没有到城里来,他就永远也不会找到你!这里人太少,没办法藏住他们。你偏要去见那名先知!你偏要相信先知可以在魔格丁到达这里之前帮你离开!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除了你自己之外你不能依靠任何人?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做出了选择。等加拉德转过街角却没看见他们的时候,他就会开始搜寻那些店铺和酒馆了。

“往这边!”奈妮薇拉高裙子,冲进身边的一条巷子,后背紧靠在墙上。虽然她的样子显得十分鬼祟,但街上根本没人多看她一眼,她也不愿意去多想自己听到过的关于萨马拉街道状况的传闻。没等她站稳,乌诺和拉冈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把她挤向满是尘土的巷子深处,最后他们躲在一只破碎的老木桶和一只干到马上就要裂开的接雨桶后面。至少,他们正依照她的指示去做,虽然他们的样子表明他们很想知道为什么。两名夏纳人都紧握着肩头的剑柄,时刻准备着拔剑保护奈妮薇,无论她是否答应。就让他们去做吧,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能保护自己吗?

奈妮薇确定自己已经足够愤怒了。加拉德是所有事情中最让她光火的!她绝不该离开马戏团的!这个愚蠢的心血来潮可能会把一切都毁了。她不能在这里导引,就像她无法对抗马希玛,因为魔格丁或黑宗两仪师可能在萨马拉,所以她只能依靠两个男人保护自己。这些都足以让她怒不可遏,现在她恨不得在背后的墙上咬个洞。她知道为什么两仪师需要护法——除了红宗之外,她的脑子明白了,但她在心里只想因此而大声吼叫。

加拉德出现了,他缓慢地穿过街上的人群,双眼不住地四处巡视。从任何角度来说,他都应该就这样走过去——他应该要的,但他的目光几乎立刻就定在了这条巷子上。他找到了他们,而他甚至没有因此显露出任何高兴或惊讶的神情。

当加拉德走进巷道时,乌诺和拉冈同时有了动作。独眼男子在眨眼间抽出了大剑,拉冈将奈妮薇向巷子深处推了一把,也紧随乌诺抽出佩剑。他们一前一后站定脚步,如果加拉德闯过乌诺这一关,他还要再对付拉冈。

奈妮薇咬紧了牙,她可以让这些剑全都变得毫无用处。她能感觉到真源,如同一团看不见却正在她头顶闪耀的光芒,等待着她的拥抱。她能做到,如果她敢这样做的话。

加拉德停在巷口,斗篷甩在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剑柄上,显露着优雅却充满力度的身姿,如果不是穿着光可鉴人的盔甲,说他正在参加一场舞会也绝不为过。

“我不想杀死你们,夏纳人。”他平静地对乌诺说。奈妮薇听伊兰和盖温提过加拉德的剑技,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加拉德真的有可能像他们说的那么强大。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两名久经战场的士兵各擎着一把强悍的武器,加拉德看着他们,就像一条猎狼犬看着两条弱小的狗,不打算主动寻求冲突,却绝对有信心能将他们一举收拾掉。他没有移动目光,只是提高声音向奈妮薇说道:“其他人也许会跑进一间店铺或客栈,但你从不会做别人预料到的事。能不能让我和你谈谈?没有必要逼我杀掉这两个人吧!”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停下来,但即使有三个男人挡在前面,奈妮薇还是能看到从巷口走过的人转过头瞥一眼是什么让一名白袍众出现在这里。已经有不少人看见这三名拔剑相向的男人,谣言在黄昏之前就会传播到城内各处。

“让他过来!”奈妮薇命令道。看到乌诺和拉冈没有动作,她用更坚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两名夏纳战士这才缓缓地移向两边,露出的缝隙窄到不能再窄,但他们仍然一言不发。加拉德快步走进巷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夏纳人的存在。奈妮薇怀疑自己对加拉德的评估也许是个错误。两名留着顶髻的男人显然对加拉德有着不同的看法。

除了弃光魔使,奈妮薇找不出有哪个男人比加拉德让她更不想见到了,但看着这样一张脸,她却无法否认自己加快的呼吸和心跳。这太可笑了。为什么这个男人不能丑一点?即使他只有一张普通的面孔也好啊!

“我知道你在跟踪我,而你也知道这一点。”奈妮薇用指责的语气说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指责他什么。依照她可怜的想象,大概只能指责加拉德没有按她所预期的去做了。

“我一认出你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形了,奈妮薇,我记得你的观察力很好,虽然总是隐而不显。”

奈妮薇不会让他的恭维转移注意力,回想了一下加入瓦蓝·卢卡之前的状况,她问道:“你在海丹干什么?我以为你正在去阿特拉的路上。”

片刻之间,加拉德只是低着头,用他那双美丽的黑眼睛盯着奈妮薇,然后他突然笑了。“在整个世界里,奈妮薇,只有你会向我问出这个该由我问你的问题,很好,我会回答你,尽管应该是你回答我才对。我确实得到了前往阿特拉的沙力达的命令,但那个先知的信徒改变了一切——怎么了?你生病了?”

奈妮薇强迫自己的面孔保持平静。“当然没有,”她有些恼怒地说,“我很健康,非常感谢你。”沙力达!当然!这个名字像亚柳妲的火棒一样在她的脑子里冒起一团亮光,她是那么努力地搜索自己的每一点回忆,而加拉德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她得到了那么久也无法从脑海里榨出来的东西。现在,只要马希玛能尽快找到一艘船,只要她能确保加拉德不会向白袍众告发他们。当然,也不能让乌诺和拉冈杀死他。无论伊兰怎么说,奈妮薇不相信她会因为哥哥被杀而感到高兴的,加拉德不会相信伊兰没有和她在一起。“我只是因为见到你而感到很吃惊。”

“当我得知你们已经溜出西恩达的时候,确实觉得自己有点像傻瓜。”严厉的表情让加拉德英俊的面孔变得令人感到不舒服,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仍旧悦耳动听,口吻温和得像是在告诫一名在就寝时间后偷偷溜出房子爬树玩耍的女孩。“我担忧得几乎病死了,光明在上,是什么让你们这么着魔?你们明不明白到这个地方来要冒什么样的风险?如果可以,伊兰总是喜欢骑在马上到处乱跑,但我以为至少你会有一些理智。那个所谓的先知——”他停下话,看了身旁的两个男人一眼。乌诺以剑拄地,满是伤疤的双手放在剑柄头上,拉冈似乎正在检查他的剑刃,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