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嘉隘口(第2/4页)

就像玛罗斯一样。兰德竭力想把这个念头赶走,但他还是能在脑海里清晰地看到那座巨城被夺回时的情景:巨大的高塔被烧成黑色,或是塌落成一堆瓦砾,每个十字路口上还能看见大火堆的残余。所有拒绝宣誓效忠暗影的人都会被绑起来,活着被扔进火堆里。兰德知道这些情景来自于谁的记忆,但他并没有跟沐瑞提过这件事。我是兰德·亚瑟,路斯·瑟林·特拉蒙已经死去三千年了,我是我自己!这是一场他要赢得胜利的战争,即使他一定要死在煞妖谷,他也要以他自己的身份死去。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向其他事情上。

离开鲁迪恩已经有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艾伊尔每天都从日出走到日落,就连跟随他们的马匹也已经疲惫不堪。但库莱丁至少比他们提早了一个星期出发,如果他们无法缩短和他的距离,他就会在这段长时间里尽情蹂躏凯瑞安;而如果他想将沙度困住,所花的时间会更长,这同样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念头。

“左边那片石头后面有人在监视我们。”岚平静地说,他似乎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泰恩城的遗迹,“不是艾伊尔,否则我连他们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看不到。”

兰德很高兴自己让艾雯和艾玲达留在智者们的身边。这座城镇给了他一个新的理由,但那些监视者正好符合了他原先的计划,那时他还曾希望泰恩能逃过一劫。艾雯仍然穿着和艾玲达一样的艾伊尔服装,而艾伊尔人在泰恩是不受欢迎的,这个城镇的幸存者更不会欢迎他们。

他回头看了一眼停在下方山坡上的马车队,马车夫们在看清楚泰恩城和城墙上的“装饰品”后,正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哈当今天又穿了一身全白的衣服,正用一块大手绢抹着他那有着鹰钩鼻的脸,他的态度显得相当镇定,只是若有所思地撅起了嘴唇。

兰德预料沐瑞在通过隘口之后,就会找一批新的车夫,哈当和他的人则可能一逮到机会就逃走,而他只能让他们逃走。这不是恰当,也不是公正的做法,但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亚斯莫丁。他已经有多长时间只是在做必须做的事情,而不是公正的事情?在一个公正的世界里,这两种事情应该是一致的。这个想法让他笑了出来,但那声音更像是一阵沙哑的喘气。他早已不是那个乡下男孩了,但有时候,那个男孩还是会溜进他的心底。其他人都转头看着他,而他则尽力阻止自己对他们说他还没疯。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两个没穿外衣的男人和一个女人从那片岩砾中站了起来,这三个人全都衣衫褴褛,赤着脚,满身污秽。他们犹豫地向众人走来,一边将头不安地侧向一旁,逐一审视这些骑在马背上的人,然后又望向马车队和车队后方。如果这支队伍里有人叫喊一声,他们也许立刻就会转头逃跑,但他们憔悴的面容和虚浮的步伐说明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感谢光明。”其中一名男子终于说道。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灰色,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这三个人全都不年轻了。他的目光停留在用蕾丝装饰领口和袖口的亚斯莫丁身上一会儿,但一支队伍的首领不该只骑着一头骡子,还举着一面旗。最后,他忧虑地一把抓住了兰德的马镫:“赞美光明,大人,您竟然活着走出了那个可怕的地方。”这个人会这样称呼兰德,也许是因为他的蓝丝外套、肩膀上的金线刺绣,和跟在他身后的那面旗帜,或者只是他在有意奉承兰德。尽管他衣饰华丽,但这个人没理由会认为他面前的这支队伍不是商队。“那些杀人的野蛮人又来了,艾伊尔战争又爆发了,没人能预料到,他们在晚上翻过城墙,杀死所有敢抬一下手的人,抢走一切没有被固定在地上的东西。”

“在晚上?”麦特立刻就问道,他仍然压低帽子,端详着这座被毁的城市,“你们的岗哨睡着了?这么靠近敌人,你们一定有岗哨吧?如果你们设好岗哨,即使是艾伊尔也不容易攻进来的。”岚打量了麦特一眼。

“我们没有岗哨,大人。”灰发男人朝麦特眨眨眼,但却是对着兰德回答。麦特的绿丝外套完全可以穿在一位领主身上,但他一个扣子都没扣,而且衣服上已经被压出了许多皱褶,看上去就像他连睡觉时也穿着这身衣服。“我们……我们只在每个门口有一个人守夜,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野蛮人了。但这一次……他们偷不走的就放火烧掉,他们要把我们全都饿死,这些肮脏的野兽!感谢光明,您来拯救我们了,大人,否则我们就都要死在这里了。我是塔尔·奈辛,我是……我以前是个制鞍的,我的手艺很不错,大人。这是我妹妹爱瑞,还有她丈夫安德尔·柯尔,他能做很好的靴子。”

“他们不但抢东西,还抢人,大人。”那名女子说道,声音里仍然充满着痛苦。她可能曾经相当漂亮,但惊恐与忧虑已经在脸上划下深深的纹路,兰德怀疑那些纹路永远也不可能完全退去了。她的丈夫眼里则只有失落与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的女儿,大人,还有我的儿子,他们掳走了所有的年轻人,所有年龄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人,都被他们当街剥光了衣服,聚在一起赶走了。那些野蛮人说他们是什么奉什么的……大人,您能……”恳求的声音小了下去,她紧紧地闭上眼睛,身子开始来回摇晃,她很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了。

沐瑞立刻就跳下马鞍,来到爱瑞身边,两仪师的手一碰到这个憔悴的女人,她立刻就大口地喘着气,全身打起哆嗦。她带着疑问的眼神望向沐瑞,但沐瑞只是用手扶住她的身体,仿佛是在支撑她。

那个女人的丈夫突然张大了嘴,眼睛死死地盯在艾玲达送给兰德的镀金腰带扣上。“他的手臂上有这样的标志,就是这样,全都盘绕在一起,就像是悬崖上的蛇。”

塔尔不确定地抬头看着兰德:“那个野蛮人的首领,大人,他……他的手臂上就有这样的图案。他们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那个首领把衣袖给剪掉,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图案。”

“这是我在荒漠时得到的一份礼物。”兰德说,将双手放在鞍桥后面。他的衣袖盖住了手臂上的龙纹,只是如果有人凑上去细看,就会看见他手背上的一对龙头。爱瑞已经不再猜测沐瑞到底做了什么了,现在那三个人都摆出一副立刻就要逃走的架势。“他们离开多久了?”

“六天,大人。”塔尔不安地说,“他们在这里待了一夜一日,然后就离开了。我们本来也应该走的,但如果我们遇到他们正折返回来该怎么办?他们一定会在瑟利恩就折返吧?”瑟利恩是隘口另一端的城镇,兰德怀疑现在那里的状况不会比泰恩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