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者之间(第4/7页)

艾雯知道,智者是在对她说话,因为艾玲达已经走了。她急忙将清水洒在石块上,并且导引至上力让石块和铁罐更热一些,直到她听见石块不住发出噼啪的声音,铁罐像火炉一样散发出灼热的气息。艾伊尔人也许能习惯从酷热到严寒的骤然变化,但她不行。滚烫、厚重的雾气升腾起来,充满了帐篷。艾密斯赞许地点点头,麦兰则若无其事地继续用丝泰拉刮着自己的身体。当然,她们两个都能看见艾雯身周的至上力光晕,但艾雯自己却不能。

艾雯放开真源,坐回地上,靠近柏尔,悄声说道:“艾玲达犯了什么很大的错误吗?”她不知道艾玲达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认为不该让艾玲达感到困窘,即使是艾玲达不在的时候。

柏尔显然没有这样的担心,“你是说她的鞭伤?”智者用正常的音量说,“今天她来找我,承认她在一天之内就说了两次谎,但她不肯说出是对谁说谎,以及说谎的内容。当然,那是她自己的事,只要她没有对智者说谎就行。但她说她需要接受鞭打才能保全自己的荣誉,尽自己的义。”

“她要求你……”艾雯张大了嘴,却没能把话说完。

柏尔点点头,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我又额外多打了一些,作为她来麻烦我的代价。这是关于节的问题,而不是我对她的责任。她所谓的谎言很可能只有法达瑞斯麦会忧虑的小事。枪姬众,即使只是一名前枪姬众,有时候也会像男人一样小题大做。”艾密斯不带表情地看了柏尔一眼,即使隔着重重雾气,她的不悦依然明显。和艾玲达一样,艾密斯在成为智者之前也是一名法达瑞斯麦。

艾雯从没遇到过一个不为节义而小题大做的艾伊尔,但她也从没有想过艾玲达会小题大做成这样!艾伊尔人在这一点上真像是一群疯子。

柏尔显然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排除在思考之外。“现在出现在三绝之地中的迷失之人,比我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多。”她大声说道。艾伊尔人总是这样称呼匠民——图亚桑人。

“他们因为龙墙那边的灾祸而逃难至此。”麦兰的声音中显露出明显的讥笑。

“我听说,”艾密斯缓缓地说,“一些在荒季之后逃走的艾伊尔,已经跑到迷失者那里去寻求收留。”随后帐篷里出现了一阵长时间的静默。艾伊尔们现在已经知道,图亚桑和他们来自相同的血脉,只是图亚桑在艾伊尔越过世界之脊、进入荒漠之前就离开了他们。但这样的信息只会让艾伊尔人对他们增添更多的厌恶。

“他带来了改变。”麦兰哑着嗓子,在蒸汽中悄声说道。

“我以为你们要缓和他带来的巨变。”艾雯的声音里涌出一股同情。看到自己的全部生命正走向末日,那一定是种非常艰难的处境。艾雯甚至有些希望智者们会呵斥她闭上嘴,但没人这样做。

“缓和,”柏尔重复了一遍,仿佛正在咀嚼这个词,“更确切地说,我们是在承受,尽我们的全力。”

“他改变了一切,”艾密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鲁迪恩、迷失之人、荒季,还有所有那些不该泄露的信息。”正像其他所有艾伊尔一样,智者们在提到那些事的时候也是很困难的。

“枪姬众始终环绕在他周围,仿佛她们和他的关系比自己的部族更亲近。”柏尔说,“史上第一次,她们允许一个男人走进枪姬众的屋檐。”一瞬间,艾密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出声,她不会跟没有过枪姬众生活的人谈论枪姬众内部的情况。

“部族首领们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对我们言听计从了。”麦兰嘟囔道,“噢,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征求我们的意见,毕竟他们还没成为彻底的傻瓜,但贝奥现在已经不告诉我他和兰德·亚瑟之间都说过些什么了。他说,想知道这些就去问兰德·亚瑟,而后者则把我推回贝奥那里。我对卡亚肯做不了什么,但贝奥……他一直都是个顽固、让人气愤的男人,现在他更是超出我所有忍耐的限度,有时候我真想用棍子狠狠敲他的脑袋一下。”艾密斯和柏尔发出咯咯的笑声,仿佛麦兰刚刚说了个有趣的笑话。或者她们也许只是想借助笑声忘记这个急遽变化的时刻。

“对付这种男人,你只有三种办法,”柏尔一边笑一边说,“对他敬而远之、杀了他,或者是嫁给他。”

麦兰挺起脖子,她被阳光晒黑的面孔变得通红。片刻之间,艾雯觉得这位金发智者一定会说出一堆比她的脸还要激昂愤怒的话,但这时一阵冷风随着艾玲达一同进入了帐篷。艾伊尔女孩的手里捧着一只雕银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黄釉茶壶,精致的镶金海民瓷杯,以及一个盛着蜂蜜的石罐子。

她在倒茶和蜂蜜时还不停打着哆嗦,显然从出帐篷到再回来这段时间一直没来得及穿上任何衣服。当然,在等到艾密斯吩咐她也给自己和艾雯喝杯茶之后,她才给自己和艾雯倒了茶。

“再加些蒸汽。”麦兰说,刚才的寒风似乎冷却了她的脾气。艾玲达将一口未动的茶杯放在地上,匆匆爬过去拿起水瓢,她显然正努力弥补忘记煮茶的过失。

“艾雯,”艾密斯说着吮了一口茶,“如果艾玲达要求睡在他的房间里,兰德·亚瑟将如何应对?”艾玲达双手握着水瓢,僵在原地。

“在他的——”艾雯倒抽了口气,“你不能要求她做这种事!你不能!”

“愚蠢的女孩,”柏尔喃喃地说道,“我们又没要求她和他共睡一条毯子。不过,他会不会认为艾玲达的要求里有这样的意思?他会允许吗?男人是最奇怪的生物,而且他并不是由我们抚养长大,所以对我们来说更是个陌生男人。”

“他绝不会想到这种事,”艾雯慌乱地答着,然后她放慢语速,“我不认为他会这样。而且这么做是不应该的,完全不应该的!”

“我请求你们不要如此命令我。”艾玲达说,艾雯从没想过她的声音会如此谦卑。她现在正哆嗦着向铁罐中倒水,让一股股蒸汽腾起在半空。“我在过去几天学会了很多东西,现在我根本没时间去陪他。你们允许两仪师艾雯和沐瑞帮助我学习导引之后,我的学习速度更是快了很多。当然,她们教得没有你们好,”她匆忙地补上这一句,“但我很想继续我的学习。”

“你可以继续你的学习,”麦兰对她说,“你也不必每个小时都留在他身边。只要你再加把劲儿,你的功课就不会耽误,比如你可以利用一下睡觉的时间。”

“我不能!”艾玲达嘟囔着,把头低到潮湿的地上。随后,她又用更响亮、更坚定的声音说:“我不会的。”她抬起头,眼里燃烧着蓝绿色的火焰,“只要他还叫伊馨德那婊子钻进他的毯子里,我就不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