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昏(第3/4页)

兰德捡起她丢下的东西,在手里把玩着。那是一枚龙形的皮带扣,用精钢打制而成,上面用黄金镶嵌出华丽的图案。“谢谢,这很漂亮,艾玲达,我们两不相欠。”

“如果你不把它看成是我还清了你的债,”她用力说道,“那就把它扔掉吧!我会再找其他东西还你的,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这可不能说是微不足道,它一定是你定做的。”

“不要以为这代表着什么,兰德·亚瑟。当我……放手弃枪的时候,我的矛,我的匕首——”她无意中摸了一下腰带,那里原来是她插长刃匕首的地方,“就连我的箭镞都要交给一名铁匠,它们要被做成一些简单的物件,然后送给别人。其中大多数都被我送给了朋友们,但智者们要求我找出我最痛恨的三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我要分别送给他们一件用我的武器做成的礼物,必须亲手送过去。柏尔说这是学习谦恭的一种方法。”她挺直腰,用力瞪着他,咬着牙说出了每一个字,那副模样和谦恭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不要以为这代表着什么。”

“是不代表什么。”他黯然地点点头。他确实没有过这样的奢望,不过他原本以为她能开始将他当成是一个朋友,他刚刚还为此感到高兴。他竟然会为她感到忌妒,真是愚蠢至极。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把它给了她?“艾玲达?我也是你痛恨的人之一吗?”

“是的,兰德·亚瑟。”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了。片刻间,她转过头,闭上眼睛,身子颤抖着:“我全心全意地恨着你,是的,我会永远如此。”

他没有打算去问为什么。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他,那次她差点打断他的鼻子,但她还是没有告诉他。她不止是不喜欢他,她痛恨他,但她有时似乎又会完全忘记这件事。“如果你真的恨我,”他不情愿地说,“我会请智者派别人来教我的。”

“不!”

“但如果你——”

“不!”这回她的反对显得更加激烈。她将双手叉在腰上,仿佛是要将所说的每一个字烙印到他心里去:“即使智者们允许我放手,我也不会的。这是我的义务和责任,我要为我的亲近姐妹伊兰看着你。你是属于她的,兰德·亚瑟,你属于她,而不是别的女人,记住这一点。”

他很想举手投降,不过至少这次她没有向他描述伊兰在没穿衣服时是什么模样,一些艾伊尔风俗确实很难让人接受。他有时会怀疑,这种对他的“监视”到底是不是伊兰和她达成的协议。他没办法相信这一点。但话说回来,即使不属于艾伊尔的女人经常也是很奇怪的。而且不止如此,他也想知道艾玲达到底认为谁有可能和他有染。除了枪姬众和智者们,艾伊尔女人们都把他看成一半是预言的化身,一半是放进孩子群中的一条血蛇。智者们像沐瑞一样一心想让他成为她们的工具,而枪姬众们他根本不想去思考。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发狂。

“现在,你听我说,我吻了伊兰几次,而我认为她像我一样喜欢这样,但我没有给过任何人承诺。我甚至不确定她是否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伊兰在一两个小时内连续给他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称他为她心中最亲爱的光芒,随后的话让他的耳根直发烧;另一封信里却说他是个冷心肠的坏人,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她恨不得把他撕成两半,比艾玲达说过的任何狠话都还要狠,女人确实是非常奇怪的生物。“我没时间再去考虑女人了,现在我的脑子里只有如何统一艾伊尔,如果我能做到,即使是沙度我也不愿意放弃,我——”兰德停下来,呻吟了一声。他最不希望见到的女人正烟视媚行地走进房间,身上发出一阵阵珠宝碰撞的清脆声响,手里捧着一只白银托盘,盘里有一瓶葡萄酒和两只银杯。

裹在头上的透明红丝巾并不能掩盖伊馨德洁白美丽的心形脸庞,黑色长发和黑眸表明了她绝不是艾伊尔人。她那丰满、肉感的嘴唇一直翘成一种诱人的弧度,直到她看见艾玲达,性感的微笑立刻扭曲成尴尬的表情。在头巾下面,她至少戴了十来条黄金或象牙项链,上面嵌着珍珠和光彩熠熠的宝石。她的两只手腕上戴着同样多的手镯,足踝上还有更多的脚环。除此之外,她身上就再无其他蔽体之物了。兰德让自己一直盯着她的脸,但即使如此,脸颊仍旧变得通红。

艾玲达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正要释放闪电的雷暴云,伊馨德则像是个刚刚知道自己要被活煮的女人。兰德希望自己现在是在末日深渊里,或者除了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不过,他还是站起了身,这样他至少能从身高上获得一点优势。“艾玲达。”他开口道,但她根本没有理他。

“是不是有人派你过来的?”她冷冷地问。

伊馨德张开口,想要说谎的意图已经明显地写在她的脸上。她哽了一下,低声说道:“不是。”

“你已经被警告过不能进来了,梭鞑。”梭鞑是一种老鼠,艾伊尔们专门用它来称呼狡猾的人。这种老鼠的肉非常之臭,以至于猫在杀死它们之后很少会吃它们。“亚得凌以为上次已经让你明白了。”

伊馨德瑟缩了一下,身子摇晃,仿佛就要晕倒了。

兰德整理了一下情绪:“艾玲达,无论她是不是被派来的都没关系,我有点渴了,如果她这么好心给我带酒过来,我就应该为此而感谢她。”艾玲达用冰冷的目光瞥了那两只杯子一眼,然后扬起了一侧的眉弓。兰德深吸一口气。“她不该只是因为为我带来一些喝的就受到惩罚。”他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去看那只托盘,“这里的半数枪姬众一定都已经询问过我是不是——”

“她是因为偷窃枪姬众的财物而被枪姬众带走的,兰德·亚瑟。”艾玲达的声音比她对另外那个女人说话时显得更加冰冷,“你管太多法达瑞斯麦的闲事了,你不该被允许这样的,即使是卡亚肯也不能阻碍裁决的实行。这件事与你无关。”

兰德苦了一下脸,没有再争辩。无论枪姬众怎样对待伊馨德,她都是罪有应得,但他不想要她为此受处罚。她随哈当·卡德一起进入荒漠,但在枪姬众因为她偷窃珠宝而把她带走的时候,哈当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而现在除了她当初偷窃的珠宝之外,枪姬众不允许她再穿戴任何蔽体之物。这还是兰德竭尽全力,才让她得到的优渥待遇,否则她会像只羊一样被卖到沙塔,或者是被剥光衣服,只拿着一只水袋走到龙墙去。看到她向枪姬众们苦苦哀求的模样,兰德总是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他曾经杀死过一个女人,一个想要杀掉他的女人,这件事始终在灼烧着他的回忆。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再做一次这种事,即使是在这种临近发狂的时候。这种想法很愚蠢,因为现在还有女性的弃光魔使在追索他的性命,或者是想对他做出更可怕的事,但他无法放任自己有别的选择。而如果他不能让自己杀死一个女人,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一个女人死去?即使那是她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