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封于塔瓦隆之焰(第4/6页)

希安妮摊开双手。“除了留下,我还能怎样做,吾母?白塔必须是完整的。”无论谁是玉座。她在心中这样说道。我的猫又怎么了?她当然可以直接问出这个问题。赛蕾勒·巴甘德在成为玉座之前就是个性格暴烈的初阶生师尊,即使爱莉达在牙疼时,脾气也不可能比她更坏,希安妮正是在她成为玉座那年戴上了披肩,也因为她而牢固地竖立了礼仪的观念,以及对那个女人的厌恶。一个人没有必要喜欢玉座。

“白塔必须是完整的,”爱莉达揉搓着双手,表示同意,“必须是完整的。”为什么玉座会这么紧张?希安妮在爱莉达身上看见过九十九种脾气,每一种都像匕首一样硬,且比匕首锋利两倍,但这个女人从未表现过紧张。“现在我对你说的必须封于塔瓦隆之焰,希安妮。”希安妮冷冷地扭曲了一下嘴唇。爱莉达耸耸肩,有些用力地拉了一下圣巾。“如果我知道该如何让塔瓦隆之焰的封印更强,我会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昨天的尘埃。

“我会将您的话埋在心底,吾母。”

“我想让你……我命令你进行一次调查,你必须只将这些话埋在心里。让错误的耳朵听到它,也许会导致白塔的死亡和灾难。”

希安妮的眉毛皱了起来。白塔的死亡和灾难?“深藏在我心底。”她应道, “您是否愿意坐下来,吾母?”这是在她自己的寓所里,是合乎礼仪的。“我能为您倒些薄荷茶吗?还是杏酒?”

爱莉达挥手拒绝了希安妮的好意,坐到房里最舒服的椅子中,那是希安妮得到披肩时,她的父亲亲手雕刻出来送给她的礼物,椅子上的软垫已经不知道更换过多少次了。玉座后背僵直,表情冷硬,坐在这把椅子上如同坐在王座上一样。她并没有允许希安妮也坐下来,这是非常不礼貌的。希安妮只能双手交叠,继续站着。

“自从前任玉座和她的撰史者逃亡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之中是否存在着叛徒,她们的逃亡明显是有人在暗中帮助。这点恐怕只有姐妹能做到——”

“这很有可能,吾母。”

希安妮的插话让爱莉达皱了皱眉。“我们无法确定是谁的心中有叛逆的阴影,希安妮,我怀疑有人安排了一些手段以取消我的命令,我有理由相信有人私自和兰德·亚瑟进行接触。结果如何,我并不知道,但这肯定是对我的背叛,对白塔的背叛。”

希安妮又等了一会儿,但玉座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缓缓地抚弄着有红色条纹的裙子。“您希望我进行什么样的调查,吾母?”最后,她谨慎地问道。

爱莉达立刻站起身:“我命令你去追踪叛徒的蛛丝马迹,无论你会查出什么身份的人,即使那可能是撰史者本人。是的,即使那可能是她。你要把叛徒单独带到我面前来,希安妮,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吾母。”

随后爱莉达就离开了,速度比来时更快。希安妮开始思考自己明白了什么。为了能好好地思考,她坐到玉座刚才使用的椅子里,用两只拳头撑住下巴——她的父亲一直是这样坐着思考的。最后,她终于理清了思路。

她不会反对史汪·桑辰(当年就是她首先提议由这女孩接掌玉座职位的),但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后,即使帮助史汪逃走已经不会有任何害处,但这毕竟还是背叛行径;故意撤销玉座的命令同样是背叛。关于和兰德私自接触,这要看双方联系的内容以及用意。寻找是谁改变了玉座的命令很难,因为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命令是什么。时间拖得太久,想要查清楚是谁帮助史汪逃走也不太可能。每天有大量的信鸽进出白塔,甚至让塔瓦隆的天空看上去总像是飘浮着雨云,从中找出写给兰德的信同样困难。如果爱莉达知道得更多,她早该采取行动了。现在她掌握的信息都没什么意义。叛徒应该让爱莉达怒火中烧,但她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模样。她的样子更像是紧张,以及急于离开,还有心藏秘密,似乎并不想说出一切她知道的和怀疑的。她几乎是在害怕。什么样的叛逆会让爱莉达如此紧张和害怕?白塔的死亡和灾难。

拼图一片片落在位置上,希安妮的眉毛紧紧地纠在一起。是的,的确是的,她感觉到血液彻底从脸上流走,手和脚蓦然变得冰凉。封于塔瓦隆之焰。她说过,会把这些深藏在心底,但自从她说出这些话之后,一切都改变了。逻辑的推理只是让她恐惧,现在她已经被吓坏了。她无法单独面对这件事,但她还能找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答案很容易就出来了。收拾好装束用去了一点时间,但她很快就离开了寓所,她迈步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仆人像往常一样在走廊中匆匆而行,但她的速度更快,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向她鞠躬或行屈膝礼。走廊中的姐妹比平常这个时候要少得多,只在每个宗派住所附近能看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姐妹。她们的表情维持着平静,眼睛后面却有蒸汽在升腾。她们虽然在交谈,锐利的目光却不停地向四周巡视,警戒着是否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凡是聚在一起的人都属于同一个宗派,即使在昨天,希安妮也能看见不少不同宗派之间的人友善地谈话。白宗应该将一切情绪置之度外,但希安妮从不像自己的一些同宗姐妹一样,认为这是让自己对外界视而不见的理由。怀疑的气氛充满了白塔,让这里的空气变得如同焦热的果酱。很不幸,它并不是刚刚出现在白塔的——正是玉座的严厉手段制造出这种气氛,关于洛根的谣言又让它更加恶化。但今天早晨,情况仿佛更糟了。

塔琳妮·明莱出现在走廊的转角,她的披肩摊开在臂弯里,似乎是要展示出上面的绿色流苏。希安妮忽然意识到,今天早晨她见到的每一名绿宗姐妹都是这样戴着披肩的。塔琳妮是一名雕像般可爱的金发女子,在希安妮还是见习生时来到白塔。她是赞成废黜史汪的人之一,但这并没有影响她和希安妮长久的友谊。希安妮可以接受塔琳妮的一些见解,虽然无法赞同。今天,她们的友谊终止了。塔琳妮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警觉,最近有许多姐妹都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彼此。如果换成其他时候,希安妮也许会停下来,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像熟透的瓜一样爆开了。塔琳妮是朋友,希安妮觉得自己能相信她,但她无法相信这种感觉。过些时候吧,如果有可能,她会接近塔琳妮,希望这是有可能的。她点一下头,就匆匆走了过去。

红宗住所的气氛更糟,也更凝重,像其他住所一样,这里的空房间比住户要多许多。在第一名叛徒逃出白塔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但红宗仍然是最大的宗派,仍然在使用的楼层里住满了姐妹。红宗经常在没必要的时候也戴着披肩,而现在,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像是在挥舞旗帜般摇动她们披肩上的流苏。希安妮出现时,谈话立刻停止了,冰冷的眼睛在冰冷的寂静中盯着她。当她走过特殊花纹的地板时(泪珠状的红色塔瓦隆之焰铺在白色的地面上),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踏进了敌人的领土,——此时此刻,白塔中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敌人的领土了。从另一个角度看去,那些猩红色的火焰就如同一颗颗红色的龙牙。她从没相信过那些关于红宗和伪龙的故事,但……为什么她们从没公开否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