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破碎大地的犁(第4/5页)

梅兰娜的嘴唇张开又闭上,露出羞窘的模样。那种刺麻感也突然消失了,但兰德没有放开阳极力,殉道使们也没有。

“你是谁?”他问道,“属于哪个宗派?”红宗,这是根据梅兰娜的反应做出的判断,但一名红宗两仪师竟然这样孤身走进来,这可得要有寻死的勇气。“你想干什么?”

凯苏安的目光并没有在兰德身上停留很久,她也没有回答兰德。梅兰娜又张开嘴唇,但那名灰发女人看着她,挑起一侧眉弓,梅兰娜立刻红着脸低垂下眼睛。安诺拉一直在盯着这名女人,就像是在盯着一个鬼魂,或者是一个巨人。

凯苏安一言不发地朝两名殉道使走去,深绿色的骑裙随着她的步伐扫过地板。兰德觉得这个女人肯定一直都在用这种流畅而连续的步伐走路,优雅、不浪费任何时间、不允许任何人阻挡她的道路。柯朗上下打量着她,发出一阵冷笑。虽然直视着柯朗的面孔,她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一阵冷笑;随后她也丝毫没有注意佳哈握剑的双手,却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左右挪动了两下,佳哈才来得及将头转回来。

“多么可爱的眼睛。”她喃喃地说道。佳哈不确定地眨眨眼。柯朗的冷笑消失了,与他现在脸上的凶恶笑容相比,那一阵冷笑就像是快乐的傻笑。

“什么都不要做。”兰德喝了一声。柯朗恼恨地看了兰德一眼,才带着阴郁的神色将一只拳头放在胸前,行了个殉道使的军礼。“你到这里要干什么,凯苏安?”兰德继续说道,“烧了你,看着我!”

凯苏安只是转过了头:“那么你就是兰德·亚瑟了,转生真龙,我本以为即使是沐瑞那样的孩子也能教会你一些礼仪的。”

瑞亚玲将右手的短矛收到左手的小盾后面,向其他枪姬众打着手语。这次总算没有枪姬众露出笑容。兰德确信,这一次的手语总算不是在开他的玩笑。“别紧张,瑞亚玲,”兰德抬起一只手,“所有人都不要紧张。”

凯苏安对这一切都没有注意,她微笑着转向贝丽兰:“那么这位就是贝丽兰了,安诺拉,她比我听说的更美丽。”她低下头,行了个屈膝礼,一个相当深的屈膝礼,但其中没有任何谦恭之意,只是个礼节。“梅茵之主,我必须和这个年轻男人谈一谈,而且我要留下您的资政。我听说您在这里有许多事务,我无意耽搁您的工作。”一个清晰的逐客令,就差她亲自为贝丽兰把房门拉开了。

贝丽兰优雅地点点头,然后她毫无滞涩地转向兰德,展开裙子,行了个深深的屈膝礼。她的衣服很轻薄,以至于让兰德开始担心她起身时,会不会变得衣衫褴褛。“真龙大人,”她以悠扬庄重的语调说道,“请允许我告退。”

兰德用有些生硬的动作向她鞠躬回礼。“当然可以,女士,如您所愿。”他伸出一只手,要牵贝丽兰站起来。“希望您能考虑我的建议。”

“真龙大人,我会依照您的意思为您服务,无论在什么地方,您要我去做什么。”她的声音又变得甜美亲切,兰德觉得这是凯苏安为他带来的好处。贝丽兰的脸上没有任何轻浮,只有坚决的意愿。“不要忘记哈琳妮。”她又悄声说了一句。

当房门在贝丽兰身后被关上时,凯苏安说:“看到孩子们的游戏总是让人感到愉快,是不是,梅兰娜?”

梅兰娜圆睁着眼睛,在兰德和那名灰发两仪师之间来回转着头。安诺拉似乎全凭意志在支撑着自己继续直立着。

大多数枪姬众都跟随贝丽兰出去了,枪姬众们显然已经确信这里不会出现暴力。不过瑞亚玲和另外两名枪姬众还守在门边,也仍然戴着面纱,也许是每一名枪姬众正在检视每一名两仪师。柯朗似乎也认为危险过去了,他靠在墙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臂抱在胸前,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两只眼睛盯住了两仪师。

佳哈带着疑问的神情朝兰德皱起眉,但兰德只是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是故意要激怒他。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她一定要激怒一个能轻松地静断她,或是杀死她的男人?而她自己应该很清楚这一点。路斯·瑟林也在嘀咕同一件事情。为什么?为什么?兰德走上高台,从王座上拿起真龙令牌,坐了下去。他在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这个女人不会得逞的。

“非常华丽,你说不是吗?”凯苏安一边对安诺拉说着,一边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在镶嵌进墙壁的镜子上方,有一圈将近两尺宽的黄金墙围。“不知道在奢侈方面,凯瑞安人和提尔人谁做得更过分,但他们肯定都能让艾博达人脸红,甚至让匠民脸红。这是茶盘吗?我倒是想喝些茶,只要茶是新沏的,水是热的。”

兰德导引至上力,托起茶盘,将它向那三个女人送过去。他觉得这个金属盘子仿佛也会被阳极力中的污染腐蚀。梅兰娜送茶来时带来了额外的茶杯,因此现在茶盘里仍然有四只未用过的茶杯。兰德倒满了其中三只,放下茶壶,等待着。茶盘被阳极力支撑着飘浮在半空中。

这三个女人在外表上截然不同,她们的反应也截然不同。安诺拉看着那只茶盘,仿佛在看着一条蜷曲的毒蛇,她微一摇头,向后退了一小步。梅兰娜深吸一口气,用一只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拿起了一杯茶。知道一个男人能导引和被迫观看这种导引是完全不一样的。凯苏安却轻松地拿起茶杯,带着愉悦的微笑吹去上面的热气。她不知道是房里三个男人之中的哪一个倒的茶,但她从茶杯后面直视着将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兰德。“真是个好孩子,”她说道。戴面纱的枪姬众们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兰德打了个哆嗦。不,她不能激怒他,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个女人就是要做到这一点,她不会成功的!“我再问一次,”兰德直起身体,他的声音是冰冷的,但他心中比最热的阳极力之火更热,“你想干什么?回答我,或者离开,门或窗子任你选。”

梅兰娜又流露出想说话的样子,凯苏安再次制止了她。这一次,凯苏安的目光没有离开兰德,只是向梅兰娜打了一个严厉的手势。“来看你。”她平静地说,“我是绿宗,不是红宗,但我比任何其他在世的姐妹更早戴上披巾,任何四名红宗所见过的能导引的男人加在一起也没有我见过的多。我没有猎捕他们,这你明白,但我见识过那些人。”她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女人在谈论她一生中在市场上的经历。“有些人一直挣扎着,直到痛苦的结束,即使在被屏障、被束缚之后,他们仍然踢蹬着、尖叫着;有些人则是哭泣着哀求,愿意献出黄金,或是其他任何东西,只要不被带往塔瓦隆,他们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但也有一些人会因为安心而落泪,他们像羔羊一样驯顺,感激自己终于能够摆脱它。光明的真实啊,他们最终全都会哭泣。到最后,除了眼泪之外,他们都变得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