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不见的眼睛(第4/7页)

艾雯来到三位智者面前,努力不去想禁忌之剑。智者们都将披巾扎在腰间,解开了外衫的系带,这是艾伊尔女人和朋友共处时的样子,她们的帐篷总是搭在炎热的太阳下面。艾雯没有坐下,如果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名求告者,或者是在接受智者们的考验,那就这样吧!在她心里,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离开你们,而你们也没有问过。”

“你准备好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艾密斯满意地说。艾密斯的面容看上去差不多和麦兰一样年轻,但她的齐腰长发却像柏尔的一样白——她在比艾雯稍微年长一点时头发就开始变白了——她是这三名女子的首领,而不是柏尔。艾雯第一次感到好奇,艾密斯到底有多大年纪,但她不能问智者的年纪,就如同不能问两仪师的年纪。

“当我离开你们的时候,我是一名见习生。你们知道白塔的分裂。”柏尔严肃地摇摇头,她知道,但她不明白,她们全都不明白。对于艾伊尔人,部族或战士团产生分裂冲突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对智者们而言,也许这更是证明了两仪师的名不副实。艾雯继续说着,她对于自己冷静、稳定的声音感到很吃惊:“反对爱莉达的姐妹们拥戴我成为了她们的玉座。当爱莉达被推翻时,我将坐上白塔的玉座。”她在自己的肩头加上七色圣巾,等待着。她曾经对她们说过谎,那是对节义的严重违背。这次她不知道她们会如何对待这个被她隐瞒了一段时间的事实,不过,至少她们要先相信她的话。而智者们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这是小孩才会做的事情。”过了一会儿,麦兰谨慎地说道。她的肚子还没有大起来,但她已经焕发出母亲的光彩,让她比平时更加美丽,而且又多了一分内在的、不可动摇的镇定。“孩子们全都想玩枪矛,全都想当部族首领,但最终他们明白了,部族首领很少会亲自舞起枪矛。于是他们做了一个傀儡,把它立在山顶上。”大厅一侧的地板突然升了起来,平滑的地砖变成一段在烈日下曝晒了无数岁月的褐色山脊。在它的最高处立着一个用小树枝和一点破布做成的人偶。“这就是领导他们进行枪矛之舞的部族首领,‘他’被立在山顶上,好看清下面的战场,但孩子们只是依照自己的意愿奔跑。他们的部族首领只是一堆木棍和破布。”一阵风吹起那些布条,让那个人偶显得更加空虚。随后,山脊和人偶都消失了。

艾雯深吸一口气。当然,她已经主动选择了依照节义为她的谎言付出代价,这意味着她原先那些谎言等同于从没被说出过。而智者们对她现状的诠释直指核心,就好像她们已经在两仪师的营地里生活了几个星期。柏尔端详着地板,不想去看艾雯羞愧的面容。艾密斯则用手撑着下巴,锐利的蓝眼睛似乎是要把艾雯的心挖出来。

“确实有一些两仪师是这样看待我的。”艾雯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把事实说出来,“现在能够真正服从我的两仪师屈指可数。等到我们结束战役时,她们会知道我是她们的首领,会按照我说的去跑。”

“回到我们身边来吧!”柏尔说,“你有太多荣誉感,她们无法与你相比。索瑞林已经为你在出汗帐篷里挑选了十几名年轻男子,她非常想看见你做出新娘花冠。”

“我希望她能参加我的婚礼,柏尔。”和盖温的婚礼,艾雯这样希望着。她会约缚盖温,她明白自己的梦,但只有希望和确定的爱情能预期他们的结合。“我希望你们都在,但现在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柏尔本来还想继续争辩,麦兰也有这样的意图,但艾密斯抬起一只手。她们闭上了嘴,虽然都显得很不高兴。“她的决定中有巨大的节。她不会从敌人面前逃跑,而是会让敌人因她的意志而屈服。我希望你有一段优秀的舞蹈,艾雯·艾威尔。”艾密斯曾经是一名枪姬众,至今她仍然时常把自己看成是一名枪姬众。“坐下,坐下。”

“她的荣誉是她自己的,”柏尔皱起眉望着艾密斯,“但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她水蓝色的眼睛转向艾雯,从里面射出的目光像艾密斯的一样锐利。“你会率领这些两仪师向卡亚肯下跪吗?”

正准备坐下的艾雯惊讶得差点摔在地上,但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不能这样做,即使我能,我也不会这样做。我们的忠诚是对于白塔、对于两仪师这个整体,这忠诚甚至超越了我们对故乡的忠诚。”这是真的,至少在理论上是真实的,但艾雯不知道智者们又会因此而怎样看待她和其余那些姐妹的反叛。“两仪师甚至不会对玉座发誓效忠,当然也不会对任何男人发誓,就像你们绝不会对部族首领下跪一样。”她学着麦兰的样子做出一个幻象。这只需要她集中精神相信那幻象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你知道怎样做,特·雅兰·瑞奥德有无穷的可变性:凯兰铎的另一侧,三位智者在一名部族首领前屈下双膝,那个首领的样子像极了鲁拉克,那三位智者的模样则是艾雯面前这三位智者的翻版。艾雯只将这副影像持续了很短的一瞬。柏尔瞥了它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这种事太荒谬了。

“不要拿那些女人和我们相比。”麦兰的绿眸又绽放出旧时的锋芒,声音更是如同剃刀的刀刃。

艾雯没有开口,智者们似乎很轻视两仪师——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两仪师,而且是具有相当恶意的轻视,艾雯觉得智者们或许也憎恨着把她们和两仪师联系在一起的那些预言。在她被召唤到评议会那里任命为玉座之前,雪瑞安和她的那一小群朋友们曾经有规律地和三位智者在这里会见,但后来这种会见终止了,因为艾雯终于被召唤了回去,同样是因为智者们拒绝掩饰对那些两仪师的轻蔑。在特·雅兰·瑞奥德中会面,熟悉周围环境的人甚至可以任意改变对方的状态,智者们正是这样做的。现在艾雯觉得智者和她之间也出现了距离。有一些事情她们肯定是不想和她讨论的,比如兰德的计划。以前艾雯是她们的一分子,一个学习梦行的学生;以后,她将是两仪师,甚至在艾雯没有说刚才那番话时已经是这样了。

“艾雯·艾威尔会做她必须要做的事情。”艾密斯说。麦兰注视着她,双手没必要地整理着披巾,又抚了抚几根长长的象牙和黄金项链,但什么都没说。艾密斯似乎比原来具有更高的权威了,原本艾雯见过的智者里,能轻易让其他智者服从的只有索瑞林一位。

这时,柏尔想象的热茶出现在艾雯面前。就像在帐篷里一样,地上放着雕着狮子的黄金茶壶和边缘有绳结花纹的银托盘,小巧的绿色茶杯是海民瓷器。茶水品尝起来很真实,甚至喝下去的感觉也很真实。虽然茶里加了一些艾雯不知道的甜浆果或是香草,但它对艾雯的舌头来说还是太苦了些。艾雯想象茶水中加了一点蜂蜜,然后又喝了一口。太甜了。稍微一丁点蜂蜜。味道正好。这样的事情不能用至上力去做。艾雯怀疑是否能有人做出如此精妙的编织,能把茶水中的蜂蜜也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