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的畏惧,新的畏惧(第2/4页)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足够的证明,佩林。”菲儿轻轻打了个哆嗦,“如果白塔下达命令,有什么事是两仪师做不出来,或是无法忍受的?我研究过历史,我也学过该如何读取隐藏在文字里面的信息。玛什拉·多纳维为一个她憎恶的男人生了七个孩子;伊丝贝勒·德班易将她钟爱的兄弟们连同阿拉多曼的王座交给了他们的敌人;还有捷斯蒂安·雷迪尔……”她又哆嗦了一下,这次不是那么轻微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佩林喃喃地说着,将菲儿搂进怀里。佩林也看过几本史书,但他从不曾读到过这些名字,贵族女儿受到的教育和铁匠学徒确实不一样。“是真的。”多布兰移开了目光。亚蓝也这么做,只是他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菲儿一开始抵抗了一下,但并不是很用力。佩林从来都不知道,菲儿什么时候不喜欢自己在别人面前抱她,什么时候又喜欢他这样。不过,如果菲儿不喜欢,肯定会明白让他知道。这一次,菲儿把脸依偎在他的胸口,也抱住了他,非常用力地抱着。

“如果任何两仪师伤害了你,”她悄声说道,“我就把她杀掉。”佩林相信菲儿是认真的。“你是属于我的,佩林·德·巴歇尔·艾巴亚,属于我的。”佩林也相信她的这句话。她将他抱得愈来愈紧,那股荆刺般的嫉妒气息也愈来愈浓,佩林差点就笑出了声,看来菲儿还是保留了在他身上捅一刀的权力。但那一丝没有消失的畏惧让佩林笑不出来,还有菲儿说的关于麦芮的事。佩林闻不到自己的气味,但他知道自己的气息中有什么——畏惧。旧的畏惧,新的畏惧——对于下一次的畏惧。

最后一批贵族从大厅里挤了出去,幸好没有任何人被踩倒在地上。佩林命令亚蓝去告诉丹尼带两河人进城(他很想知道亚蓝会怎么对两河人描述这里发生的一切),然后他搂住菲儿,两人一同走出了大厅,只留下多布兰和刚刚有清醒迹象的克拉瓦尔。佩林不打算让克拉瓦尔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在旁边,菲儿也是一样。她把手搭在佩林的手腕上,两人快步前行,想尽快地赶往他们的房间;虽然不一定是为了同样的理由。

那些贵族在离开大厅之后显然并没有减慢逃跑的速度,走廊里除了默默忙碌的仆人之外,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但没走多远,佩林就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判断,他们被跟踪了,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人敢公开支持克拉瓦尔了,但如果还有忠心于克拉瓦尔的人,也许他们会想要利用兰德的朋友来打击兰德。

佩林猛地转过身,右手按在斧柄上,但他并没有拔出武器,而是愣在原地。跟着他们的是赛兰蒂和她的朋友们,除了原先那七个人之外,又有了八九张新面孔。佩林转过身时,他们吓了一跳,都用不安的眼神互相望着。他们之中有一些是提尔人,其中有一名提尔女子比在场大部分的人都要高,只比最高的那名凯瑞安男人矮一点,她穿着一件男式外衣和紧身马裤。赛兰蒂和其他女人也都是同样的装束,并在腰间佩着剑。佩林还不知道这种胡闹也传到了提尔人之中。

“为什么你们要跟着我们?”佩林问道,“如果你们想用你们那些羊毛脑袋的事情来烦我,我发誓我会把你们一脚踢到立春节去!”他以前曾经被这些白痴们骚扰过。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有他们的荣誉、决斗、俘获奉义徒,而最后这件事是让艾伊尔人咬牙切齿的真正原因。

“小心听我丈夫的话,”菲儿严厉地说道,“他可不是好惹的。”刚才那些瞠目结舌的表情消失了,那些人开始向后退去,忙不迭地向佩林鞠躬行礼,很快就从走廊的转角消失了。

“该死的小白痴们。”佩林嘟囔着,再次让菲儿挽住自己的手臂。

“我的丈夫虽然很年轻,但已经很有头脑了。”菲儿喃喃说着。她的语调相当严肃,但她的气味就是另一回事了。

佩林努力不哼出声来。确实,刚才那些人里有几个甚至比他还要年长一两岁,但他们全都像孩子一样,把艾伊尔的传统当作游戏。现在菲儿终于有了好心情,看来是可以和她谈一谈的时候了,关于这些事,他必须和她谈一谈。“菲儿,你怎么会成为克拉瓦尔的近侍?”

“那些仆人,佩林。”菲儿轻声说道,任何距离他们两步以外的人都绝对听不到她的声音。菲儿了解丈夫的听力,她完全清楚自己的丈夫和狼的关系;一个男人不可能向妻子隐瞒这样的事。她用扇子碰了碰自己的耳朵,这是在提醒佩林小心说话。“仆人很容易被忘记,但仆人也有耳朵。在凯瑞安,他们会倾听许多事情。”

在佩林眼中,这些穿制服的人们完全没有在注意听他们说话。他们不是很快就消失在岔路上,就是用接近于小跑的步伐匆匆而过。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着地面,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在凯瑞安,任何讯息都传得很快,在太阳大厅里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流传出去了,它会成为街上人们的话题,也许它已经传到城外去了。毫无疑问,凯瑞安城里有两仪师、白袍众和各国君王的眼线。

尽管警告了佩林,菲儿还是用那种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克拉瓦尔知道我的身份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接纳了我,我父亲和堂姊的名字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稍微点了一下头,仿佛已经回答了佩林的一切问题。

这是个好答案,几乎是好的。菲儿的父亲是达弗朗,巴歇尔家族的家主,巴歇尔、泰尔和辛多纳的领主,妖境边界卫士,心地守卫者,沙戴亚女王泰诺比的元帅,而菲儿的堂姊就是泰诺比本人,这样的理由足以让克拉瓦尔邀请菲儿成为她的近侍了。但佩林现在才有充分的时间来理清这些事情。让他感到骄傲的是,现在他已经开始习惯菲儿的方式了,结婚会教会男人关于女人的事,至少是关于一个女人的事。菲儿没有正面回答他,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菲儿对于危险完全没概念,即使是她自己将会面临的危险。

当然,佩林不能在走廊里说这些事。即使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菲儿没他那样的听力,而且毫无疑问,菲儿会坚持说距离他们五十步以内的仆人都在偷听他们说话。坚持着自己的耐心,佩林一直和菲儿走回他们的房间。回到这里,佩林几乎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房里的灯已经点亮了,灯光照射在暗色的抛光墙板上,让墙壁也似乎在微微发亮。那些墙板表面都雕刻着以同一中心向外展开的矩形,方形的石砌壁炉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里头只放了几根羽叶木树枝,它们几乎还都是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