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裂的王冠(第3/5页)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佩林就恨不得把它再咽回去。菲儿只是瞥了他一眼,她的面容仍然像是罩着一副彬彬有礼的冰冷面具,但那一瞥足以让水中爆起火焰。俗话说,嫉妒的妻子就像是你床垫里的黄蜂巢,无论你怎么躲闪,早晚总是会被叮到。

“你竟敢用如此卑劣的罪行指控我?”克拉瓦尔问道,“你没有任何证据,本来就不可能有证据!我是无辜的。”突然间,她似乎回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正有无数贵族肩并肩地站在这里,听着、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不管怎样,她是有勇气的。她站直身体,努力瞪视着兰德的眼睛,同时又尽量不让自己的头仰得太高。“真龙大人,九天前,日出之时,我根据凯瑞安的律法和传统加冕为凯瑞安女王,我会遵守效忠您的誓言,但我是凯瑞安女王。”兰德只是盯着她,仍旧一言不发。佩林现在能确认,兰德感到了困扰。“真龙大人,我是女王,除非您废除我们所有的法律。”兰德保持着沉默,不眨眼地盯着她。

为什么他不结束这一切?佩林暗自寻思。

“这些对我的指控是虚假的,他们疯了!”看到兰德一直没说话,克拉瓦尔不安地转过头:“安诺拉,给我一些建议,安诺拉!给我建议啊!”

佩林觉得她是在对菲儿身边的某一名女子说话。从王座背后走出的那名女子并没有穿着近侍的条纹裙装,她有一张宽阔的脸、一张大嘴和鸟嘴般的高鼻子,她的一头黑发编成了几十根细长的辫子,她有一张光洁无瑕的脸。令佩林惊讶的是,海芬的喉咙里响了一声,然后那名梅茵人就露出了笑容,而佩林身上的汗毛早已竖直起来。

“我不能这样做,克拉瓦尔,”那名两仪师带着塔拉朋的口音说道,她的双手整理着有灰色流苏的披肩,“恐怕我让你误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不……不需要这样,兰德大人。”她的声音一时间变得有些不稳定。“或者是真龙大人,如果你希望我这样称呼你。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绝无恶意。如果我有的话,在你知道我的存在之前,我就会攻击你了。”

“如果你这样做,你早就死了。”兰德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他的表情比他的声音更加冷酷。“我并不是屏障你的人,两仪师。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回答我!我没有太多耐心对付……你这种人,或者你想被揪到艾伊尔营地去?我打赌,那里的智者会让你供出所有的话。”

这个安诺拉不是个脑筋迟缓的家伙。她瞥了亚蓝一眼,又转头望向走道上殉道使站立的地方。她知道兰德所指的就是那些身穿黑衣的人,他们的脸上像她和兰德一样,看不见半点汗滴。年轻的佳哈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鹰看着老鼠。罗亚尔也站在他们中间,一把大斧靠在他的肩头,看上去极不协调。而巨森灵的一只大手正努力地同时握住一只墨水瓶和一本书册,他笨拙地将书册的另一端顶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根比佩林的拇指还要粗的钢笔,用最快的速度在书册上记录着什么。他竟然在这个地方做笔记!

贵族们和安诺拉同时听清楚了兰德的话。他们刚才一直在不安地看着那些戴面纱的枪姬众,现在他们则开始拼命从那些殉道使身边退开来,以至于他们挤得像是桶里的鱼。不时有人晕倒,但因为被挤在人群里,才没倒下去。

安诺拉颤抖着,调整了一下披肩,才恢复了两仪师的镇静和威仪。“我是安诺拉·勒瑞森,真龙大人,属于灰宗,”她完全没提及自己被屏障的事,以及有男人导引的事,仿佛她做出回答是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我是梅茵之主贝丽兰的资政。”所以为什么海芬会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他认出了这个女人。佩林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您明白,这是必须保密的,”她继续说道,“因为提尔对于梅茵和两仪师的态度都很差。但我想,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对这个身份保密了,是不是?”安诺拉又转向克拉瓦尔,语气也变得严厉:“我让你思考你应该想到的事情,但两仪师不会仅凭别人的命令就成为资政,尤其是当她们已经成为别人的资政时。”

“如果贝丽兰确认了你的故事,”兰德说,“我会让她负责监管你。”他又看了王冠一眼,才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堆黄金和宝石还在自己手里。他非常轻柔地将它放到覆盖着丝绸的太阳王座上。“我不认为所有两仪师都是我的敌人,并不完全是,但我不会被阴谋陷害,不会被控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选择权在你手上,安诺拉,但如果你选择错了,你就会到智者那里去,或者那时你已经没命了,我不会捆缚住殉道使的手脚,而你将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殉道使,”安诺拉平静地说,“我明白。”但她还是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真龙大人,克拉瓦尔密谋要毁弃她立下的效忠誓言。”佩林是那么希望菲儿能开口说说话,但当菲儿真的开口说话时,他却吓了一跳。这时,菲儿已经走出了近侍的队伍,她谨慎地选择着言辞,并且以将要捕食的猎鹰般的姿态俯视着那个将要成为女王的人。光明啊,她真是美极了!“克拉瓦尔发誓在所有事情上遵从您,支持您的法律,但她在暗地里拟定计划,要从凯瑞安驱逐艾伊尔人,让他们前往南方,并在您回来之前将一切恢复旧貌。她还说,即使您能回来,您也不敢改变她所做的任何事。她把这些都告诉了她的近侍麦芮,麦芮把这些告诉我以后,很快就消失了。我没有证据,但我相信她已经死了。我相信克拉瓦尔在后悔自己向别人暴露了太多想法。”

多布兰抬步向高台上走去,他将头盔夹在胳膊下,面孔如同一块铁板。“克拉瓦尔·赛甘,”他庄重的声音传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以我光明之下不朽的灵魂,我,多布兰,塔波文家族的家主,指控并确认你有背叛之罪,对此的处罚将是死刑。”

兰德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动。佩林知道,只有自己和兰德能够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不,我不能,我不会的。”佩林明白了他迟迟不行动的原因。兰德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佩林希望他能找到。

克拉瓦尔肯定没听见兰德在说些什么,但她也在寻找出路。她慌乱地向周围看着,看着太阳王座,看着其他近侍们,看着群集在下面的贵族,仿佛他们会上来保护她,但那些人的脚仿佛黏在地板上。他们都保持着谨慎的漠然,汗涔涔的面孔对着她,目光却在躲避着她。一些人的眼珠不时偷偷转向殉道使,没有人敢正眼瞧他们。贵族和殉道使之间原本已经拉开很远的距离,现在正进一步变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