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比写就的律法更强(第4/6页)

“如果可以,我要避免一场战争,布伦爵士。这支军队要用来攻取塔瓦隆,而不是在这里作战。尽快安排玉座与佩利瓦爵士、爱拉瑟勒女士的会面,还有你认为应该与会的其他所有人。会谈地点不要选在这里,我们凌乱的营地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记住,一定要快。如果可能,我不反对会谈在明天进行。”

“我无法这么快安排好,吾母,”布伦平静地说,“即使我在返回营地之后立刻派遣骑兵,我怀疑他们也没办法在明天晚上之前送回答复。”

“那我建议你尽快回去。”光明啊,她的手和脚真的好冷,还有她可怜的空空的胃,但她的声音仍然保持着平静。“我希望你能尽量向评议会隐瞒这次会面和那支安多军队的存在。”

这一次,艾雯是在让布伦冒和她一样大的风险。加雷斯·布伦是现存于世、最优秀的将军之一,但评议会一直在恼火他没有按照她们的意思指挥军队。一开始,她们很感谢他的名望,许多人正是因为听到了加雷斯·布伦之名才会来参加这支军队。而现在,这支军队已经拥有超过三万名武装士兵,即使在降雪之后,每天还是会有人来投效,于是她们觉得也许已经不再需要加雷斯·布伦爵士了。当然,有一些两仪师从一开始就相信她们并不需要他。而如果这件事败露,加雷斯·布伦将要面临的,绝不只是被赶走这么简单,他很可能会以叛逆的罪名被送到断头台上。

布伦没有眨一下眼,也没有问任何问题。也许他知道艾雯不会给他答案,也许他认为自己知道那些答案。“我的营地和你们的营地之间没有多少交流,但已经有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恐怕这个秘密隐瞒不了多久。不过我会尽我所能。”

简单的这几句话之后,加雷斯·布伦实际上已经承认艾雯会在塔瓦隆登上玉座之位,否则艾雯就将牢牢地被评议会攥在手里,她能决定的只是控制自己的是罗曼妲,还是蕾兰。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本应该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或者,至少天空中应该有一阵雷鸣闪电,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而艾雯只是熄灭了光球。但是当布伦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艾雯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就像隔着衣服抓住了一根粗硬的树枝。“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布伦爵士,你不可能带着一群被长途跋涉拖垮的人去围攻塔瓦隆。在你开始进军前,你想让他们休息多久?”

布伦停住了。艾雯希望自己没有熄灭那个光球,这样就能看清他的表情。她觉得布伦皱起了眉头。“即使不考虑白塔的耳目,”最后,他缓缓地说道,“一支军队的讯息也会飞得像猎鹰一样快。我们到达的那一天,爱莉达立刻就会知道,她一个小时也不会给我们。你是否知道,她正在扩充白塔的军队?她手中至少已经有五万人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进行修整,十天也可以,但一个月会更好。”

艾雯点点头,松开了布伦的手臂。这个偶然想起的关于白塔防卫的问题让她感到心痛。布伦知道,评议会和各宗派只是在告诉艾雯她们想让她知道的事,仅此而已。“我想,你是对的,”艾雯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一旦我们到达塔瓦隆,就不会再有时间休息了。派遣你最快的骑兵去见佩利瓦和爱拉瑟勒。会面不会有困难,对不对?佩利瓦和爱拉瑟勒会听取他们的陈述,对不对?”艾雯显露出一点焦虑,这不是她伪装的。如果他们不得不在这里作战,那么被毁掉的将不止是她的计划。

布伦的声音没有任何一点改变,但艾雯却因此感到一种安慰。“只要还有足够的光线能让他们看到白羽毛,他们就会知道我们要停战,并且会听取使者的陈述。我最好现在就走,吾母。到达他们那里的路漫长且崎岖,即使是带上后备马的优秀骑手,也要跑很长的时间。”

当帐篷帘在布伦背后落下的时候,艾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的肩膀很紧,头似乎很快又要开始痛了。布伦总是让她感到宽慰和踏实。今晚,艾雯不得不对他耍手腕,而她觉得布伦知道这一点——布伦在男人之中算是眼光非常锐利的。但过于信任他是一个让艾雯承担不起的赌注,除非布伦公开宣布效忠于她,也许必须是像麦瑞勒等人立下的那个誓言才行。布伦追随玉座,军队追随布伦。如果布伦认为她会在他们没有用的时候抛弃他们,只要他的几句话,艾雯就会如一头放进盘子里的猪一样,被奉送给评议会。艾雯深深地喝了一口酒,感觉到香料酒的热量在她的体内散开。

“他们最好能相信,”艾雯喃喃地说道,“我希望能有些东西让他们相信。如果我做不了别的,史汪,我希望至少我能让我们摆脱三誓的束缚。”

“不!”史汪喊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反感,“进行任何这样的尝试都会造成灾难。如果你成功了……光明拯救我们,如果你成功了,你就会毁掉白塔。”

“你在说什么?我在努力遵从那些誓言,史汪,两仪师现在还必须受到那些誓言的控制,但三誓无法帮助我们对抗霄辰人。如果姊妹们必须先遭遇生命危险才能反击,那我们全都死光或者戴上罪铐,将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片刻间,她仿佛又能感觉到罪铐夹住了她的喉咙,将她变成一条被锁住的狗,一条经过良好训练的驯顺的狗。她很高兴现在的黑暗遮盖住自己的颤抖。阴影遮住史汪的脸,但艾雯能看见她的下巴在无声地动着。

“不要那样看着我,史汪。”愤怒比恐惧更容易,用愤怒的面具掩饰恐惧也更容易一些,她绝对不要再被那样铐住了!“你脱离三誓的束缚以后,已经充分利用了这个条件。如果你没有说谎,我们都还会待在沙力达,没有军队,束手无策,只能等待奇迹发生。是了,那样我可能根本不会去沙力达。如果没有你关于洛根和红宗的谎言,她们也不会把我推上玉座的位子。爱莉达会执掌大权,一年以后,将不会有人记得她如何篡夺了玉座。她肯定会摧毁白塔,你知道她对待兰德的鲁莽方式。如果她现在想要绑架兰德,我一点也不会惊讶,除非她将注意力集中到我们身上。好吧,也许她不会采取绑架的行动,但她一定会做些什么。很可能,两仪师会和殉道使爆发战争,而近在眼前的塔拉蒙加顿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我在无可避免的时候确实说过谎,”史汪喘了口气,“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她缩起了肩膀,就好像是在承认一桩她不想承认的罪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确实太轻易地决定某件事是必须的,或者是有利的。我几乎对所有人都说过谎,除了对你,但不要以为我没有这样想过。我也想过用你察觉不到的方式让你做出某个决定,或者放弃某个想法,而阻止我这样做的,并非是想要保持你对我的信任。”史汪在黑暗中伸出手,做出求告的样子。“只有光明知道你的信任和友谊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并不是为了它们才没有骗过你。我不曾骗过你,也不是因为我害怕你会剥了我的皮,或者把我赶走。我明白,我必须对某个人坚守誓言,否则我就会彻底迷失自己。所以我不对你说谎,也不对加雷斯·布伦说谎,无论那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我可以,吾母,我会再次手持誓言之杖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