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乱(第4/6页)

佩林快步走过营地,同时竭力不显出太愚蠢的样子——他不确定自己取得了多大的成功。他很想停下来看看一两匹马,这个念头让他心里痒得要命——如果能抬起一只马蹄,又不会让别人晕倒就好了。不过佩林还是谨记亚蓝说过的话,将手牢牢地放在身体两侧。对于他的出现,所有人似乎都像努瑞勒一样惊慌失措。眼神严厉的旗手们将士兵轰起来,命令他们立正站好,只是为了迎接佩林走过,向他们点头示意。佩林身后不断地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他的耳朵听到了一些对于军官的评论,尤其是那些贵族军官,佩林很高兴努瑞勒和他的同僚们听不到这些话。最后,佩林发现自己走到了营地边缘,再往前是一片灌木丛生的山坡,上面就是智者的营地了。在那里,稀疏的树木间只能看见少少几名枪姬众和一些奉义徒。

“佩林领主,”努瑞勒犹豫着说道,“两仪师……”他向佩林靠近一步,把声音压低成沙哑的耳语,“我知道她们向真龙陛下发过誓,不过……我发现了一些状况,佩林领主。两仪师在做营地杂役!两仪师!今天早晨,玛苏芮和森妮德竟然下山提水!昨天,你回去之后……昨天,我听见上面有……哭喊的声音。那当然不可能是两仪师。”他匆忙补上最后这句话,又笑了两声,以表明这样的想法有多么荒谬,非常沙哑的笑声。“你……你会确保……她们一切正常吧?”努瑞勒曾经率领两百枪骑兵,带头冲进四万名沙度人之中,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缩起了肩膀,双脚不停地左右动着。当然,他冲进四万名沙度人中是因为一位两仪师想要他这样做。

“我会尽我所能。”佩林喃喃地说道。也许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现在他必须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如果他有这个能力的话。其实他也宁愿去与沙度艾伊尔作战。

努瑞勒点点头,就像佩林已经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而且还做了更多的承诺。“好的,这样就好了。”他的声音显得很放心。他瞥了佩林一眼,显然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不过这件事应该没有两仪师那样棘手。“我听说你允许红鹰旗被竖起。”

佩林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刚刚转过这座山丘,讯息也传播得太快了吧。“这样做是有意义的。”他缓缓地说道。贝丽兰必须知道事实,但如果有太多人知道了,这个事实就会在下一座村庄、下一个农场传播开去。“这里曾经是曼埃瑟兰的国土。”他又说道。努瑞勒像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似的。事实!他已经开始像两仪师一样扭曲事实了,还是对他的盟友。“这面旗帜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竖起,但以前的那些人都没有得到转生真龙的支持。”如果这还不算把种子撒下去,他就不知道该如何犁地了。

佩林忽然意识到每一名翼卫队员都在看着他和他们的军官,毫无疑问,他们想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佩林走的这一路已经将全部梅茵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就连那个被加仑恩叫做他的老狗的瘦削的秃头老兵,以及贝丽兰的两名女仆——两个身材丰满、相貌普通的女人,穿着和她们女主人的帐篷相同材质的衣服——也走出帐篷来看着他。佩林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在意他,但他知道,他必须对他们说一些赞扬的话。

佩林提高声音说道:“如果我们再遭遇另一个杜麦的井,翼卫队也将再一次证明梅茵的荣耀。”这是佩林首先想到的话,但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佩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令佩林震惊的是,欢呼声立刻随着他的话在士兵群中腾起。“金眼佩林!”“梅茵人为金眼而战!”“金眼和曼埃瑟兰!”人们雀跃舞蹈,有些人抓起长枪,将它们高高挥舞,让红色的飘带在风中飞扬。头发斑白的旗手们将双臂抱在胸前,看着这些后辈,赞许地点着头。努瑞勒的眼睛里焕发着光彩。头发中有灰丝、脸上有伤疤的军官们都笑得像是在课堂上受到表扬的孩子。光明啊,佩林又一次觉得自己是唯一还保有理智的人了!他只能祈祷再不要遇到另一场战斗!

佩林一边思忖着这样做是否会给贝丽兰造成什么麻烦,一边向努瑞勒和其他梅茵人道别,踩着不到腰际高的枯干灌木走上山坡,黄褐色的细枝不停地在他的靴子下断裂。喊声仍然充满了梅茵营地,即使梅茵之主知道实际情况,她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士兵这样为他而欢呼。当然,这也是一件好事,也许贝丽兰会因此而气愤得不再来逗弄他。

在靠近山顶的地方,佩林停住脚步,听着欢呼声最终平息下去。这里不会有人向他欢呼了。所有智者们的灰褐色帐篷侧面的布帘都被拉下,将智者们遮蔽在里面。现在帐篷外能看见的只有几名枪姬众。她们轻松地蹲在一株仍然有一些绿色的羽叶木下,好奇地看着佩林,同时飞快晃动着双手,用手语交谈着。过了一会儿,苏琳站起身,一边整理着腰带上沉重的匕首,一边向佩林走了过来。她是一名肌肉结实的高瘦女子,在古铜色的下巴上有一道粉色的伤疤。她向佩林身后望了一眼,确认过只有佩林一个人以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艾伊尔人的表情是很难解读的。

“这样很好,佩林·艾巴亚。”她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要求智者们去见你,她们不会高兴的,只有傻瓜才会让智者们不高兴,我不认为你是傻瓜。”

佩林挠了挠自己的胡子,他一直都竭力避开智者们(还有两仪师们),但他从没有想过要让她们去见他。委婉地说,在她们身边会让佩林感到很不舒服。“我现在要见伊达拉,”他对苏琳说,“是关于两仪师的事。”

“也许我终究还是错了,”苏琳干巴巴地说,“不过我会转告她的。”她转过身,又停住脚步,“给我解释一下,特锐·文特和弗伦·奥哈莱、森妮德·台韩的关系很近──就像首兄弟和首姊妹一样。森妮德·台韩并不把男人当作男人那样喜欢,但为什么他们要代替她接受惩罚?他们怎么能如此羞辱她?”

佩林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两名奉义徒出现在营地对面的山坡上,每个人都牵着两头艾伊尔骡子。这些穿白袍的男人走过佩林身边,向山下的溪流走去。佩林觉得他们都是沙度艾伊尔。他们温驯地低垂着眼,只是看着脚下的路。他们有许多机会可以逃走,却仍然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做着各种杂役。真是个奇特的民族。

“我知道你也很惊讶,”苏琳说,“我本来希望你可以向我解释。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伊达拉。”当她向帐篷走去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你们湿地人非常奇特,佩林·艾巴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