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城门之外(第3/6页)

城门在召唤他,他回头瞥了一眼,现在它已经近在咫尺。他再次俯低身子,开始在帐篷间的小路上疾速奔跑,同时警戒着沙度人和其他一切可能突然出现的袭击。战斗的声音已经到了远处,正从南方和北方传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身边就不会再有敌人。

转过一个路口,敞开的城门就在几步以外了,他发现那道门里忽然出现了许多人,那些人大多穿着肮脏的白色长袍,却还有三个戴面纱的雅加德斯威。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足以让蓝格威矮得像个矬子,而且那个人正一只手牵着菲儿的胳膊,拖着她在泥泞的道路上飞快地走着。

佩林咆哮一声,举起钢锤猛冲了过去,那个大汉把菲儿推到身后,也向他跑了过来,并举起手中的短矛,他空出的一只手已经拿起了腰间的圆盾。

“佩林!”菲儿尖叫一声。

那名高大的沙度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佩林抓住时机,一锤砸到那个人的头侧。凶猛的力量让他双脚离地,一下子跌倒在地,但另一名沙度人已经跳了过来,举起短矛准备发动攻击。突然间,那个人哼了一声,黑面纱上面的一双绿色眼睛里充满了讶异。然后,他跪倒下去,回头瞥向紧贴在他身后的菲儿,慢慢地,他向前扑倒,露出背上的一把钢脊匕首握柄。佩林急忙准备与第三个沙度人作战,却发现他也趴在地上,后背插着两把木柄小刀。莱茜尔靠在爱瑞拉身上,不住地哭泣着,毫无疑问,她现在知道杀死一个人绝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容易。

雅莲德也在人群的最前面,麦玎跟在她身后,由一名穿白袍的高大年轻人背着,但佩林能注意到的只有菲儿。他任由匕首和钢锤掉落在地上,迈过沙度人的尸体,将她抱在怀中。菲儿的气息充满在他的鼻腔里,充满了他的脑海,她的身上带着浓烈的焦木气味,但他还是能闻到她特有的芬芳。

“我一直在梦想着这个时刻。”他喘息着说。

“我也是。”菲儿靠在他的胸口上,紧紧抱着他,她的气息中充满了喜悦,但她还在不断地颤抖。

“他们伤害你了么?”佩林柔声问。

“没有,他们……没有,佩林,他们没有伤害我。”但她的喜悦中还掺杂着别的感情,所有这些情绪都紧密地绞缠在一起,难以解开——那是因为哀伤产生的钝痛和负疚感的甜腻味道,还有羞愧,如同千万根发丝般纤细的钢针。不管怎样,这个男人死了,一个女人有权利保留她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我们又在一起了。”他对她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她重复着他的话,将他抱得更紧,紧得甚至让她在怀抱中发出低低的呻吟。但转眼间,她又将他推开,仔细检视他身上的伤口,用指尖掀起他衣服的破口,察看流血的情况。“看上去不算很糟。”她用清亮的声音说道,但所有那些情绪依旧缠绕在她的喜悦之中。她又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拉着他弯下身,让她能看清他头顶的割伤。“你需要治疗。你带来了多少两仪师?你是怎么……不,现在这不重要。你显然有足够的力量打败沙度人,这才是重要的。”

“沙度人还有很多。”他说着,直起身低头看着她。光明啊,无论脸上有多少尘土,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美。“马上又要有六七千个雅加德斯威赶到这里,可能用不了……”他朝太阳瞥了一眼,看上去它还没有升到天顶,“可能用不了两个小时,他们就要到了,我们需要在那以前就结束战斗,离开这里。麦玎出了什么事?”她像一只羽毛枕一样软软地靠在那个年轻人的胸前,一双眼睑不住地抖动着,却始终都睁不开。

“她为了救我们而耗尽了力气。”菲儿说着,停止察看他的伤口,转身面对那些穿白袍的人。“埃拉纹,你们全都去把奉义徒们召集起来,不只是所有向我立过誓的,而是所有穿白袍的人,我们要带走所有的人。佩林,哪个方向是安全的?”

“北边。”佩林对她说,“北方是安全的。”

“带他们向北方走。”菲儿又向那些穿白袍的人说道,“收集起全部大车、马车和驮马,把你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全都带上,快!”人们立刻奔跑起来。“奥迪恩,你留下,麦玎还需要你来背。雅莲德,你也留下。还有爱瑞拉,莱茜尔需要在你的肩膀上哭一会儿。”

佩林露出笑容,就算是把他的妻子放在一幢着火的房子里,她也会冷静地做好一项项布置,直到把大火扑灭。他弯下腰,在那个绿眼睛沙度人的外衣上揩净自己的匕首,收回鞘内,他的锤子也需要好好擦一下。他竭力不去想在那个人的衣服上都擦掉了些什么。在他血液中燃烧的火焰已经褪去了,他的身体也不再战栗,只剩下疲惫,全身的伤口都开始传来一阵阵刺痛。“你能不能派人去城堡里,告诉班和森妮德,他们现在可以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将钢锤挂回到腰带上的皮环里。

菲儿困惑地盯着他。“他们在城堡里?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为什么要去那里?”

“埃勒丝没有告诉你?”在菲儿被劫走之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而现在,他觉得怒火一下子充满了胸膛,让他变得如同一块白热的铁。“她说,她离开的时候会带着你,而且她也答应会告诉你,看到山脊上出现浓雾,听到狼在白天嚎叫的时候,就到城堡去。我发誓,她很明确地答应了我,两仪师绝不值得任何信任。”

菲儿朝西方的山脊上瞥了一眼,雾气仍然聚集在那里,她面色一沉。“她不叫埃勒丝,她叫盖琳娜,或者这可能也是个谎言。我知道,一定是她,她肯定是黑宗两仪师。哦,我真希望能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她动了动自己的左臂,哆嗦了一下,她的伤肯定不轻。佩林发现自己只想把那个大个子沙度人再杀死一次,但菲儿并没有让伤势拖累自己。“瑟里尔,出来,我看见你躲在城门后了。”

一个皮包骨的少年害羞地从城门后面绕出来。“我爸爸让我留下来照看您,殿下。”佩林几乎分辨不出他含混的口音来自哪个地方。

“那好吧。”菲儿坚定地说,“你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城堡去,告诉你能在那里找到的任何人,佩林大人说他们可以出来了。现在就去,快跑。”那个男孩用指节碰了一下额头,就跑进了城门。

过了大约一刻钟,他就跑了回来,身后跟着森妮德、班和其他所有人。班向菲儿单膝跪倒,喃喃地说着他是多么高兴能再见到菲儿殿下,然后就回头命令两河人在城门周围组织防卫。众人立刻排成环形阵列,准备好了长弓和斧枪,自始至终,班都没有喊过一声,他也是个正在对自己进行“抛光”的家伙。赛兰蒂和菲儿的其他随从都跑到她身边,全兴奋不已地向菲儿诉说着没有在城堡中找到她的时候,他们是多么忧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