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快捷方式(第3/5页)

安南太太向他露出笑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是个浪子,大人,至少现在还是,一些浪子会成为好丈夫,只要他们能够被稍稍驯服,我的贾斯菲就曾是个浪子。但你现在还是自以为能在一块蛋糕上咬一口,再跳着舞步转到下一块蛋糕那里去。”

“这可不是一块能跳着舞步跑掉的蛋糕。”麦特朝马车门皱起眉,骰子在他的脑袋里飞快地转着,“对我来说可不是。”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还想逃开,而且,不管他有着怎样的欲望,他已经被牢牢地抓住了。

“就像这样吗?”安南太太喃喃地说道,“哦,你真是选了一个合适的人来打碎你的心。”

“也许是吧,安南太太,但我有我的理由。我要进去了,否则他们会把一切都吃光的。”麦特朝车厢背后的台阶转过身,安南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能看看它么?只是看看?”

麦特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犹豫着,然后伸手到衬衫衣领里,提起那根挂着徽章的皮绳,说不出是为什么,他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裘丽恩和爱德西娜,甚至连瞥一眼这个徽章的机会都不给她们。这是一枚非常精致的徽章,那颗银色的狐狸头差不多和他的手掌一样大,表现的是狐狸的侧脸。现在的阳光还能够清楚地表现出它的细节,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徽章上唯一的那颗瞳仁只有一半是黑的,正像古代两仪师的标志那样。安南太太用一根手指摩挲着那颗眼睛,手掌微微颤动。她说过,只是想要看看它,但麦特允许她抚摸这徽章。过了一会儿,她长吁了一口气。

“你是两仪师,曾经是。”麦特低声说。赛塔勒的身子立时僵住了。

她立刻就恢复了常态,以至于麦特甚至怀疑刚才的一幕只是自己的想象,现在她仍然是赛塔勒·安南,一位来自艾博达的旅店女老板,戴着沉重的金耳环,婚姻匕首挂在脖子下面,匕首柄就靠在圆润的乳沟上,一切都和两仪师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我告诉那些姐妹们,我从不曾在白塔待过,她们认为我是在说谎。她们认为我曾经是白塔的一名仆人,偷听过不该听的谈话。”

“她们没有见过你看这东西时的样子。”麦特把狐狸头在手掌中掂了一下,才稳妥地收回衬衫里。安南太太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则装作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伪装。

她的嘴唇微微扭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哀伤的微笑,仿佛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姐妹们如果想看,自然会看到。”她淡然的语气就好像正在谈论过一会儿会不会下雨,“但两仪师在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总会有固定的处置方式。女人们可以不失体面地离开,并在之后迅速死去;我离开了,但贾斯菲在艾博达的街上发现了饿得半死、身染重病的我,他把我带到了他妈妈那里。”她轻笑两声,就像一个女人在讲述自己和丈夫相遇的情景时一样。“他也经常会把迷路的小猫带回家。现在,你知道了我的一点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我们能保守这些秘密吗?”

“你知道了我的什么秘密?”麦特立刻警觉起来。他的一些秘密太危险了,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且,如果有太多人知道这些秘密,它们就不再是秘密了。

安南太太向马车瞥了一眼,皱起眉。“那个女孩肯定也在和你玩着一个游戏,就像你在和她玩一个游戏一样,你们的游戏并不相同,她更像是一位正在指挥一场战争的将军,而不是在挑逗情人的少女。不过,如果她知道你已经彻底迷上她了,她还是会占尽优势。我很想让你有一个公平的机会,或者至少让你能像其他男人对付一个有脑子的女人那样对付她。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好。”麦特急切地答道,“我们达成协议。”如果骰子在这个时候停住,他绝不会感到惊讶,但它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转动着。

如果那些两仪师对于他徽章的觊觎是她们唯一带给他的麻烦;如果她们只是满足于在所有马戏团停宿的地方造成各种传闻,那么麦特还可以认为与两仪师同行的这些日子仍然是能够忍受的。不幸的是,当马戏团离开祖拉多的时候,她们已经知道了图昂的身份,她们还不知道她是九月之女,但明白她是一位霄辰的女大君,在霄辰帝国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响力。

“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当麦特责备卢卡不应该告诉两仪师这些事的时候,这名马戏团主立刻对他的指责予以反驳。这个高大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边,双拳抵在腰间,双目瞪视,满脸愤慨,仿佛随时都会和麦特打上一架。“我要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埋起来,直到……嗯……直到她允许我使用那份保护状的时候。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她因此收回保护状,那就实在是太不值了。”但他的语气显得太过激动了,而且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麦特。麦特知道事实是怎样,卢卡对吹牛的喜爱丝毫不亚于他对黄金的喜爱,他一定以为自己肯定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两仪师,但直到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造成了怎样的麻烦。

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就像是一个堆满了蛇的陷坑,女大君图昂就在咫尺可得的地方,这对于任何两仪师都是无法错过的机会。在这件事上,苔丝琳的反映就像裘丽恩和爱德西娜一样可怕,她们三个每天都会去图昂的马车里拜访她,并且在图昂出来散步的时候找上她。她们不停地谈论着休战、谈判和条约,竭力想要探知图昂与率领霄辰人入侵的统帅们有着什么关系,想要说服图昂帮助她们结束与霄辰人的战争;她们甚至还提出要帮助图昂离开马戏团,回到霄辰人那里去!

对她们而言,不幸的是,图昂并不将这三名两仪师视作白塔的代表,似乎也没有把白塔看成这片土地上最高的权力掌控者,即使在裁缝们为她们做好了全新的骑马长裙,让她们能够换下麦特替她们找到的破衣烂衫之后,图昂对她们的看法也没有丝毫改变。在图昂的眼里,她们只是两名逃亡罪奴和一个马拉斯达曼尼。除非她们戴上罪铐,否则对图昂来说,她们就一无是处,所以每次两仪师来访的时候,图昂只会把车厢门栓住。如果她们在她外出时先进入车厢里等她,她就会转身离开。如果她们在外面想要拦住她,她就绕开她们,如同绕开一根木桩。就算她们在她面前说哑了喉咙,她也不会听一个字。

如果有必要,任何两仪师都会教石头学会耐心,但她们没办法适应被彻底忽视的感觉。麦特能够看出来,挫败感正在她们心中膨胀,紧张的眼神和抿紧的嘴唇能够松弛下来的时间愈来愈久。她们的手紧握着裙摆,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不会抓住图昂,拼命地摇撼她。这个僵局被打破的时刻比麦特预想中来得更快,而且当时的情形和他想象的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