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风暴的含义(第6/11页)

他喃喃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关心那些树。树不会流血。也许它们应该发芽了,也许还不到时候。在大洋这一边的事情总是让人费解。春天的树不会发芽,这只不过是诸多的怪事之一。更糟糕的是,这里的马拉斯达曼尼都像王之血脉一样趾高气扬,所有人都向她们鞠躬,都在奉承她们。”泰莉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抖。

泰莉点点头,不过她对这件事并不像密什玛那样深恶痛绝。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佩林·艾巴亚和他的两仪师,更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那些殉道使。对于树,她懂的并不比密什玛更多,但她还是觉得这些树早就应该发芽了。还有斥候们在田野中看到的那些人,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是至上力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就在今天,当军需官打开他们的补给包裹时,发现里面的食物都变成了尘泥。如果不是那名军需官坚持说他在不久前刚刚检查过这些包裹,泰莉一定会命令部下搜索偷窃食物的盗贼或破坏分子。卡姆是一个可靠的人,他当泰莉的军需官已经有许多年了,到现在不曾犯过一次错。

食物的腐烂现象在这里非常多见。卡姆一直在抱怨这片奇怪土地的闷热。但行军食物是不可能腐烂的,至少不会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腐烂。这些日子里,一切预兆都极为可怕。今天早些时候,她看见两只死亡的老鼠仰面朝天躺着,一只老鼠的尾巴在另一只老鼠的嘴里。这是她一生见过最可怕的预兆。现在仅是想到那副情景,她还是会感到不寒而栗。

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情。佩林一直不愿提到这些事,但她能看出他沉重的心情。他所知道的要比他说出来的多很多。

我们现在不能和这些人作战,我们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她想。这是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她不能告诉密什玛这个想法,她甚至不敢仔细考虑这个想法。女皇已经下达旨令,愿女皇永生,这片土地必须重回帝国的怀抱。苏罗丝和加尔甘是女皇选择的将领,在九月之女公开身份之前,他们将负责指挥回归远征。泰莉不可能知道图昂女大君的想法。苏罗丝和加尔甘正同心协力要征服这片土地,这也是他们唯一能达成共识的事情。

他们都不可能听取这样的建议:应该寻求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结盟,而不是与他们为敌。这种想法本身就接近于背叛,至少是有悖于女皇的旨意。她叹了口气,转向密什玛,准备下令要他派遣斥候,寻找今晚的宿营地。

泰莉僵在马背上。密什玛的脖子被一支箭射穿,一支带着倒刺的、杀伤力很强的箭。她没有听到箭簇射穿皮肉的声音。密什玛盯着她的眼睛,满脸愕然,想要说话,却只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就从马鞍上滑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一道巨大影子冲出泰莉附近的灌木丛,撞断无数弯曲盘结的枝杈,向她直扑过来。还没等泰莉抽出佩剑,高喊示警,飞尘就在慌乱中扬起前蹄,把她甩到了地上。

这匹优秀而可靠的战马从未在战场上辜负过她,但它这次的反应也可能救了她的命。偷袭者挥起一把厚刃大剑,恰好从泰莉的马鞍上扫过。泰莉已经爬起身,在甲叶的碰撞声中尖声高喊:“敌袭!应战!”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数百个声音。人们尖叫着,马匹发出一阵阵嘶鸣。

伏击,她一边想,一边举起剑,我们闯进伏击圈了!斥候到哪里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向那个要杀死她的人扑过去。那个人转过身,喷着鼻息。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来袭的敌人,那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扭曲的怪物。它的头上覆盖着粗乱的褐色毛发,宽得过分的前额上堆积着厚硬的皮肤。那双眼睛倒是和人类的相似,从中射出的凶光却让人极度不安。一只野猪般的长鼻子突出在眼睛下方,嘴里向外伸出两颗獠牙。这头怪物朝她发出一阵咆哮,略有些像人的大口中喷出一团团飞沫。

我的被遗忘的父辈们的鲜血啊,她心中想着,我们到底遇上了什么?这个怪物就如同一场噩梦,幸好它比噩梦还多了一个可以杀死的躯体。在此之前,泰莉从来都认为这种怪物只会出现在乡野传说之中。

她冲向那头怪物,将怪物即将挥出的大剑击到一旁。然后一旋身,一招刀斩乱麻,砍断那头怪物的手臂。随之再次挥剑,让那个怪物的头颅和它的手臂一起落在地上。怪物踉跄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三步,才扑倒在地上。

树丛中不断发出枝杈断裂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泰莉看到山下有数百头怪物冲出树林,朝她的部队中央部位发动攻击,造成巨大的混乱。树丛中还有愈来愈多的怪物正杀出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些怪物怎么会出现在如此靠近艾博达的地方!这已经是霄辰防御纵深的腹地了,只要再行军一天就能到达阿特拉的首都。

泰莉冲下山坡,一边朝她的卫队发出召唤。同时,又有更多怪物咆哮着从她背后的树林中杀出来。

古兰黛在这个充满石雕花纹的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侍奉她的男女们整齐地排列在墙边,身上只穿着半透明的白袍,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完美的身体。一团温暖的火焰在壁炉中跳动着,照亮了血红色的精致地毯。这条地毯上绣着青年男女们各种非同寻常的交合图案,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王侯情妇们看到这些图案也禁不住要面红耳赤。下午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中照射进来,这个房间位于她的宫殿中较高的位置上,能够清楚地俯瞰外面的松林和荡起片片涟漪的湖泊。

她吮了一口甜罗勒汁。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阿拉多曼风格的浅蓝色长裙,她现在已经很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了。和房里其他人身上的白袍比起来,她的衣服更加轻薄且透明。这些阿拉多曼人太习惯低声耳语了,而她则更喜欢悦耳的尖叫。她又喝了一口甜汁,这种汁水的酸味真是有趣。在这个纪元里,这种甜汁已经相当稀有了,因为用来榨取它的树木都生长在很偏远的岛屿上。

一个神行术通道毫无预警地在房间中央开启。古兰黛低声骂了一句。她最好的玩物,一个名叫苏莱萨的肌肤细嫩丰腴的年轻女子,也是阿拉多曼商人集议会的成员之一,差点就被那个通道给截断一条手臂。从通道中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酷热,完全毁掉了房间里山间清凉空气和温暖炉火之间达成的微妙平衡。

古兰黛保持着平静,强迫自己回到那张过分柔软的天鹅绒座椅中。一名身着黑衣的信使走过通道。在他开口之前,古兰黛就已经知道他想要些什么。只有莫瑞笛知道能在哪里找到她。现在,沙马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