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之后(第2/5页)

自由?佩林传出询问。那匹狼蜷伏在附近的一片灌木丛里。

不,不,自由传来惊恐和愤怒的情绪。

我做了什么?

那匹狼如同影子般飞快地蹿走了。佩林咆哮一声,四足着地,向那里跑去。他变成一匹狼。犊牛紧追在后,狂风在他耳中呼啸。他迫使风在面前分开,进一步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自由又要消失,但犊牛跟在它后面,和它一起出现在海面上。他的爪子落在海浪上,被海水稳稳托住,一步不落地追在自由身后。

自由闪电般地传来一幅幅景象,森林、城市、田野,其中一幅景象是佩林站在一只笼子外面,正低头看着它。

佩林愣住了。他又变成了人,站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缓缓升入空中?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影像里的佩林要比他年轻,而且身边还有沐瑞。自由怎么会……

突然间,佩林明白了。自由为什么总是在狼梦中的海丹境内。

诺姆,他向那头已经跑向远方的狼喊道。

他感觉到对方心中的一阵惊讶。然后,那个意识消失了。佩林移动到自由刚刚跑过的地方,在那里能嗅到一个小村庄的气味。一座谷仓、一只笼子。

佩林出现在那里。自由躺在两幢房子之间的地面上,看着佩林。虽然已经猜到了事实,但佩林还是看不出自由和其他狼有什么差别。但他不是一匹狼,而是一个人。

“自由。”佩林说着,单膝跪下,看着那匹狼的眼睛。“诺姆,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你是犊牛。

“我是说,你还记得以前的我吗?我们在醒来的世界中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你的思绪中刚刚出现了那时的影像。”

诺姆张开下颚,一根骨头出现在它的嘴里。那是一根大腿骨,上面还挂着一些肉。他躺倒在地上,啃咬着那根骨头。你是犊牛,它还在顽固地坚持着。

“你记得那只笼子吗,诺姆?”佩林轻声问道,同时送去影像。那是一个男人,身上肮脏的衣服已被撕烂,被锁在他的家人拼凑出来的一个木制牢笼中。

诺姆的身子僵住了,它的样子也在片刻间发生了一阵波动,几乎要变成那个男人。但狼的形象立刻又恢复了,它发出一阵低沉、危险的吼叫。

“我提起那段糟糕的日子不是为了激怒你,诺姆。”佩林说,“我……嗯,我和你是一样的。”

我是一匹狼。

“是的,”佩林说,“但并非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不,”佩林坚定地说,“曾经也和我一样。不管你怎么想,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在这里,事实就会依照想法改变,犊牛,诺姆对他说,在这里就是。

诺姆说得没错。而佩林为什么要一再逼问他这个问题?但飞跳的确让佩林来找自由。自由为什么会有答案?看着自由,知道了它的过去,佩林的恐惧又回到他的心中。他曾经与自己达成和解,而他的眼前的确出现一个让自己完全变成狼的人。

这一直是佩林所恐惧的。佩林因此才与狼产生了隔阂。现在,他已经跨越了这个障碍,为什么飞跳又要重提这件事?自由感觉到佩林的恐惧,口中的骨头也随之消失了。它将头枕在爪子上,看着佩林。

诺姆,他几乎丧失了全部理智,一心只想着挣脱枷锁、肆意杀戮,他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种威胁。现在,自由的身上却看不见半点往日的残暴。它很平静。当他们放走诺姆时,佩林曾经担心那个人很快就会死去。但它现在似乎活得很好,至少它还活着。从狼梦中,佩林无法判断现实世界中的他身体的健康状况。

至少自由的情绪要比过去好多了。佩林朝自己皱了皱眉。沐瑞曾经说过,那个叫诺姆的男人在这头野兽的意识中已经荡然无存了。

“自由,”佩林说,“你对于人类的世界有什么看法?”

佩林立刻被一连串迅速交替的影像击中了:痛苦,哀伤,濒死的人类,痛苦,一个肥壮的大汉喝得半醉,在殴打一个漂亮女人,痛苦,火,恐惧,悔恨,痛苦……

佩林踉跄着向后退去。自由一直在发出这些影像,一个接着一个:坟墓,旁边是一个小一些的坟,可能里面埋着一个孩子;火焰愈烧愈大;一个人,佩林认得他是诺姆的兄弟,他在发怒,佩林原先见到他时并没有觉得他有这么危险。

影像如同洪水般涌来。太多了。佩林号哭着,为了诺姆的人生而哀悼,这是一段充满哀伤与痛苦的挽歌,怪不得这个人更喜欢一匹狼的生活。

影像停止了,自由将头转向一旁,佩林发现自己正剧烈地喘息着。

一件礼物,自由对他说。

“光明在上,”佩林悄声说道,“这是你做出的选择,对不对?你主动选择了狼。”

自由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都以为,如果我不小心,它就会占据我的心智。”佩林说。

狼是和平的,自由说。

“是的,”佩林伸手抚摸着那匹狼的额头,“我明白了。”

这就是自由的平衡,与艾莱斯的平衡不同,也不同于佩林所找到的平衡。他明白,即使是这样,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依旧是危险的。这是最后一个他需要明白的问题,是属于他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谢谢,佩林说道。名为犊牛的狼,和名为佩林的人比肩而立,站在一座山顶。他们的气息是一样的。他以最大的力量向外送出这个影像——向自由、向附近所有的狼、向任何能听到他声音的狼——谢谢你们。

“Dovieandi se tovya sagain,”奥佛尔说着,扔出了骰子。骰子滚过帐篷中铺着帆布的地面。看到骰子的花色,奥佛尔笑了起来。全是黑点,没有波浪线和三角形,是个幸运花色。

奥佛尔开始在父亲给他做的“蛇与狐狸”布棋盘上挪动棋子。每次看到这个棋盘,奥佛尔都会感到伤心,因为它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但他总是紧紧抿着嘴唇,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战士不会哭泣。而且,总有一天,他会找到那个杀死他父亲的沙度人,那时奥佛尔就会为他的父亲报仇。

男人就应该这么做,尤其是当这个男人是一名战士的时候。他相信麦特会帮他,等麦特打完最后战争,到那时,他就该还欠奥佛尔的人情了,不只因为奥佛尔一直在做他的私人信使,还因为奥佛尔向他提供了关于蛇与狐狸的重要情报。

塔曼尼坐在奥佛尔旁边的椅子里。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正在读着一本书,对他们面前的游戏显然并不是很在意。对于蛇与狐狸,他并不像诺奥和汤姆那样玩得那么好,而且,塔曼尼以前很少会担负起和奥佛尔玩游戏并照看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