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靴子(第4/6页)

风不停吹动着麦特的帐篷,而他在帐篷外给自己安排的位置看起来显得有些奇怪:一张做工精良的橡木桌被摆放在一片鸡脚草上。麦特的椅子安放在桌边,一罐温热的苹果酒放在他身边的地上。桌上的各种文件压在他捡来的一些石块下,被一盏不住闪烁着的油灯照亮。

麦特本不该被这一堆堆档案纠缠住,他应该坐在那些篝火旁,唱着《冲向千杀的暗影》。他还依稀能从附近的篝火中听到有人在唱那首歌。

文件。没错,他已经同意接受伊兰的雇佣,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所以他就凭空多了许多文件要处理。关于为龙安排操作手的文件;关于补给物资的文件;关于纪律问题,以及其他各种各样无聊的问题的报告;几份来自女王陛下的公文;他必须关注的间谍报告;还有关于霄辰人的报告。

这里面的许多信息对他而言已经不算新鲜了。因为维林的神行术,麦特来到凯姆林的时间要比大多数谣言传播的时间更快。而伊兰也有神行术,一些来自提尔和伊利安的信息相当新鲜。有一些信息提到霄辰的新女皇。看样子,图昂真的已经戴上了皇冠,不过也有可能是霄辰人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领袖。

这让麦特不由得微微一笑。如果霄辰人真的另找了别人,那么图昂一定会让那群糊涂蛋实实在在地大吃一惊!麦特对此非常肯定,就像天空肯定是蓝色的一样。嗯,不过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还有信息说海民已经与霄辰人结盟。麦特对此完全不屑一顾。霄辰人俘虏了许多海民船只,也许有人正是因为看到了那些船,才会产生这种幻想,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他还看到了一些关于兰德的传闻,大多数也都是空穴来风或者凭空杜撰。

该死的颜色又出现了。兰德正坐在一顶帐篷里,和一些人说着话。也许他是在阿拉多曼,但他不可能同时待在那里,又在边境国作战。他能那么做吗?有一个谣言说,是兰德杀死了泰琳女王。是哪个该死的白痴想出这种谣言的?

麦特很快就看完关于兰德的报告。他痛恨自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驱走那些该死的颜色。不过,这次兰德至少还穿着衣服。

最后一张纸上的内容则很奇怪。大群的狼正跑向北方,并且不断在空地上聚集,一同发出长啸?天空在夜晚闪耀起红光?牲畜在田野中排成队列,一起面向北方,静静地眺望?暗影大军的脚印出现在田地里?这些传说里都带着一股耸人听闻的味道。在伊兰的间谍搜集到它们之前,它们可能已经在偏僻的乡村里,被无数的乡下妇人修饰夸大过了。

麦特看着那些报告,忽然察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口袋里抽出了维林的信。那张仍然被牢牢封住的信纸看起来已经污损不堪,但他还没有将它打开。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所做过的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抵抗这封信的引诱。

“看起来真是一团乱。”一名女性的声音传来。麦特抬起头,看到赛塔勒正信步朝他走来。她穿着一件褐色长裙,在丰满的胸脯上覆盖着蕾丝。不过麦特从没向那里多看过一眼。

“喜欢我的小窝吗?”麦特问道。他把那封信放到一旁,然后把最后一份间谍报告放到文件堆上。在那堆文件旁是一些他画的草图,他想根据塔曼尼购买的那些十字弩,再设计出一种新的弩机。那些间谍报告眼看就要被风吹走了,而他已经用光了压纸的石头,于是他脱下一只靴子,压在上面。

“你的小窝?”赛塔勒问道。听语气,她对麦特的说法颇觉有趣。

“当然。”麦特说着,隔着袜子挠了挠脚底板。“如果你想进来,就应该和我的管家预约一下。”

“你的管家?”

“就是那边的那个树桩。”麦特说着,点了点头。“不是那个小的,是那个顶上有苔藓的大家伙。”

赛塔勒挑起了一侧眉弓。

“它很尽职,”麦特继续说着,“从不会把我不想见的人放进来。”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生物,麦特·考索恩。”赛塔勒一边说,一边坐在那个大树桩上。她的穿着属于典型的艾博达风格,裙摆的一侧被缝起,露出里面色彩鲜艳的衬裙,足以把匠民吓跑。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麦特问,“或者你只是随便来逛逛,在我的管家头顶上坐一坐?”

“我听说,你今天又去了王宫。你真的和女王很熟?”

麦特耸耸肩。“伊兰是个好女孩,很漂亮,这点我完全可以肯定。”

“你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我吃惊的,麦特·考索恩。”赛特勒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把别人吓住。”

真是这样吗?“我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而已,安南太太。为什么你会在意我是不是认识女王?”

“我只是想弄明白你这个谜题。”赛塔勒说,“今天,我收到了一封裘丽恩的信。”

“她想从你这里要些什么?”

“她什么都没要求,只是想告诉我们,她们已经平安到达塔瓦隆了。”

“你一定是把信中的意思领会错了。”

赛塔勒以责备的目光瞪了他一眼。“两仪师裘丽恩很尊敬你,考索恩大人。她对你一直都有很高的评价,你在艾博达不仅拯救了她,还拯救了另外两位已经被戴上罪铐的两仪师,这让她对你深怀感激与钦佩之情。她也在信中问候了你。”

麦特眨眨眼。“真的?她说了这样的话?”

赛塔勒点点头。

“光明烧了我吧,”麦特说,“我几乎要后悔让她的嘴变成蓝色了。但想想她对我做的一切,我不可能想得到她会如此看待我啊。”

“对任何男人说出这种看法,都只能让他的自信心过度膨胀。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对待你的方式是恰如其分的。”

“她是两仪师,”麦特嘟囔着,“她们对待所有人的方式都好像对待要从靴子上刮掉的泥巴。”

赛塔勒瞪了他一眼。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如同一位老祖母、女贵族和不容任何废话的旅店老板娘的综合体。

“抱歉,”麦特说,“的确有的两仪师要更好一些。我无意冒犯你。”

“我把你的这句话当成一种恭维,”赛塔勒说,“虽然我不是两仪师。”

麦特耸耸肩,在脚旁找到了一颗漂亮的小石头,用它替换掉压住文件的靴子。最近几天下过一场雨,为这里的空气带来一种清新的感觉。“我知道,你不会承认这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但……这种失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赛塔勒咬住嘴唇。“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考索恩大人?就是那种你认为其他食物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