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缘的呻吟(第4/6页)

其他狼也都坐下来,却都没有说话。飞跳躺在佩林旁边,将满是灰白色毛发的头枕在苍老的爪子上。

“这,”佩林终于说道,“正是我害怕的。”

不,你并不害怕,飞跳对他说。

“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你的气味中并没有恐惧,飞跳说。

佩林躺回地上,望着头顶的树枝。枯枝败叶被他的身子压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追逐而剧烈跳动着。“那么,我就是很担心。”

担心和恐惧并不一样。飞跳说,为什么你所说的和你感受到的并不一样?担心,担心,担心。你一直都在担心。

“不,我还在渴望杀戮。如果你要教我掌控狼梦,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是的。

佩林望向一旁。那头鹿的血泼洒在一根干燥的原木上,渗进木质中,变成了黑色。这种学习会一直把他逼向狼性的边缘。

但他逃避这个问题已经太久了。如果他要打造一副马蹄铁,就不能忽视最困难,也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现在他时刻都在依赖他所得到的嗅觉能力,如果有需要,就会伸展精神,去寻找狼。但除此之外,他却一直在忽视它们。

除非你懂得每一个零件,否则你就不可能打造出一样东西。除非懂得狼梦,否则他就不可能与他体内的狼相处,更不可能拒绝它。

“好吧,”佩林说,“那就这样吧。”

加拉德让勇毅慢跑过营地。圣光之子们正竖起帐篷,挖掘火坑,准备在这里过夜。他的部队每天都是直到将近日落时才会扎营,然后在日出时又早早上路。他们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安多行进。

那些被圣光诅咒的沼泽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现在,他们的脚下是开阔的草原。也许现在折向东方,先找到一条向北的大道会加快他们行军的速度,但那样做并不安全,他们需要避开转生真龙和霄辰人的军队。圣光会照耀圣光之子,但有许多勇猛无畏的英雄都是死在圣光之中的。如果没有死亡的危险,就不存在所谓的勇气,但加拉德宁可让圣光继续照耀还能够呼吸的他。

他所选择的这片营地位于杰罕那大道附近,他们会在明天早晨跨过这条大道,再继续向北。他已经派遣巡逻兵去查看大道周边的情况,他想知道这条大道上现在有着怎样的行人,而且他迫切需要补充粮食。

加拉德继续在数名骑马随从的陪同下巡视营地,身上各处的伤痛虽然没有消退,但对他并未造成任何影响。整座营地井然有序。帐篷根据使用者所属部队的不同而分开安扎,并组成了一个个同心环。每一个环的通道交错分步,使得整座营地没有一条能够直通内部的道路,这样是为了困惑并拖延敌人的进攻步伐。

靠近营地中央有一片空白地带,这个阵形中的空洞曾经是裁判团扎营的位置。加拉德已经命令将裁判团分散开来,每一支部队中安插两名。如果将那些裁判团和其他人分隔开来,也许会进一步加大他们与普通圣光之子的心理隔阂。加拉德提醒自己要安排一个新的营地阵形,将这一片空白抹去。

这种巡视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圣光之子都能看到他们的最高领袖指挥官。加拉德所到之处,人们纷纷向他敬礼。他清楚记得加雷斯·布伦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绝大多数时间里,一名统帅最重要的作用不是做出决定,而是要让部下知道,有人会为他们做出决定。

“最高领袖指挥官。”他的一名随从说道。他的名字叫布朗德·沃达理安,是加拉德部下中最为年长的指挥官。“希望您能够重新考虑那封信函。”

沃达理安就走在加拉德身边。加拉德的另一边是绰姆,他们身后是指挥官高莱维和哈尼斯。他们也能听到前面人的交谈。伯恩哈跟随在最后,他是加拉德今天的保镖。

“必须送出那封信。”加拉德说。

“这似乎有些过于鲁莽,大人。”沃达理安继续说着。这名安多人是一个高大的方脸汉子,脸上刮得干干净净,金发中已经能见到些许银丝。加拉德对沃达理安的家族有一点了解,他们是他母亲的王宫中的小贵族。

只有傻瓜会拒绝听取那些比自己睿智的长者的意见,但也只有傻瓜会对别人完全地言听计从。

“也许是有些鲁莽,”加拉德答道,“但这么做才是正确的。”这封信是寄给仍然受霄辰人控制的残存裁判团和圣光之子,他们并没有随埃桑瓦来剿灭加拉德。在那封信里,加拉德详细说明了他和埃桑瓦之间发生的一切,并命令他们尽可能前来与他会合。那些人应该不会来找他,但他们有权利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沃达理安叹了口气,然后让到一旁。哈尼斯催马来到加拉德身边,这名光头汉子不经意地挠着曾经是他的左耳的那道伤疤。“关于这封信的事已经说够了,沃达理安。你如果再唠叨下去,就是在折磨我的耐心了。”根据加拉德的观察,这名莫兰迪人的耐心经常会受到折磨。

“我想,你还有别的事情想说?”加拉德一边说着,一边对两名正在砍木头的圣光之子点点头。他们停下手边的工作,向他敬礼。

“你对光之子伯恩哈、光之子拜亚和其他人说,我们要与塔瓦隆的女巫结盟?”

加拉德点点头。“我明白,这件事也许会让很多人感到困扰,但如果你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但那些女巫是邪恶的!”

“也许。”加拉德答道。曾几何时,他会否认这一点,但在倾听过其他圣光之子的讲述,思考过她们对自己的妹妹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已经在想自己是否对那些两仪师太过软弱了。“不管怎样,哈尼斯,即使她们是邪恶的,与暗帝相比,也还是有着天壤之别。最后战争正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这一点你会否认吗?”

哈尼斯和其他人都抬头望向天空,浓重的阴云已经连续数个星期没有散开的迹象了。就在昨天,又有一个人罹患上怪病。当他咳嗽时,甲虫就从他嘴里爬出来,而且他们的食物储备正因为可怕的腐败速度而急剧减少。

“不,我并不否认这一点。”哈尼斯喃喃地说道。

“那你就应该感到高兴,”加拉德说,“因为我们脚下的道路已经清晰了。我们必须在最后战争中奋勇拼杀,让世人看清圣光之道,无论他们之中曾有多少人对我们不屑一顾。如果无法实现这个目标,我们还是会战斗下去,因为这是我们的责任。你否认这一点吗,指挥官?”

“我不否认,但最高领袖指挥官,我们现在要说的是那些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