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路而出

它吱吱嘎嘎地呻吟着,抗议着,激烈的震荡和飞扬的火焰将它固在洞顶的根基化为乌有。它掉了下去。像枝巨大的长矛,尖啸着直坠千尺。

浮在附近的黑暗精灵眼睁睁地看着它自身边飞落,束手无策,心惊肉跳。

而穹顶神堂中,仪式仍在继续。

一位女战士,班瑞家一名非贵族的精兵奔上中央祭坛。疯狂地厉声喊叫。一开始班瑞主母和其他人以为她发了疯,这在失控的卓尔精灵祭礼上是非常常见的情形。她们渐渐地才明白她叫嚷的是警告。

七位主母立时怀疑地瞪住班瑞主母,甚至她的亲生女儿都不清楚她打的什么主意。

接着石柱破空而入。

崔斯特在半空抓住了凯蒂·布莉儿,于是连他也飞在了空中。两人急坠落地时他翻身挡在凯蒂·布莉儿之上,将她护在身下。

他俩都在尖叫,但除了暴裂火球的雷鸣之声外什么都听不到。崔斯特的背后一片灼热,因为与爆烈的火焰擦身而过,斗篷也有几处着了火。

一切就像发生时一样突然地结束了。崔斯特松开凯蒂·布莉儿,慌忙甩脱了燃着火苗的斗篷,再奔回仍躺在地上的友伴身旁,生怕她被爆炸震得不省人事或是陷入更糟的情况。

凯蒂·布莉儿睁开湛蓝的眼眸,绽出一个略带着痛楚的淘气笑容。

“我赌我们的后路已经清扫干净了。”她笑了起来,而崔斯特几乎要大笑出声。他伸手把她拉起来紧紧拥在怀里,在那一瞬,他们仿佛是真的已经重获了自由。他想到返回秘银厅的日子,想到将和布鲁诺、瑞吉斯、关海法,当然,还包括和凯蒂·布莉儿一同共度的岁月。

崔斯特不敢相信自己几乎抛下了这一切。

他放开了凯蒂·布莉儿一会儿,跑回弯道确认是否所有的卓尔追兵都消失了。

“你好。”凯蒂·布莉儿悄语,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武技大师身旁的一把华丽的长剑。凯蒂·布莉儿小心地拾起它,纳闷着为什么一个邪恶的卓尔精灵贵族会佩有一把剑柄刻成独角兽模样的剑,这可是善良的女神梅莉凯的标志。

“你找到什么了?”崔斯特检查完通道,放心地回过身。

“我觉得这个适合你。”凯蒂·布莉儿举起剑,把那个不寻常的剑柄亮给他看。

崔斯特好奇地盯着这把剑。在与丹卓的对战中,他没有注意过剑柄,但他当然记得这就是那把轻松切穿了石墙的利刃。“你拿着吧。”他耸了耸肩,“我喜欢用弯刀。如果这真是一柄属于梅莉凯的剑。女神会很乐意让它挂在凯蒂·布莉儿的腰间。”

凯蒂·布莉儿冲崔斯特行了个举手礼,笑开了,把剑挂上了腰带。她回过身,听到恩崔立正跑近来,崔斯特这时正俯身从丹卓的胳膊上取下那对护腕。

“我们不能再迟了!”慌慌张张的刺客嚷道,“全魔索布莱城都知道我们跑了。离这见鬼的城市一千尺我都嫌不够远。”

也许是第一次,崔斯特完全赞同刺客的意见。

居然佩在一个人类女子的身上,这可完全没被魔剑卡基德料中。魔剑早已听过崔斯特·杜垩登的种种传闻,丹卓一败,它就把魔法剑柄变了模样,指望着能被那位传说中的战士拿在手上。

崔斯特这次没有上钩,但名副其实的魔剑“切割者”不会等得太久。

一路平安无事,接下来的整个白天直到夜晚都没有任何追兵的迹象。最后一行人别无选择地只有间或停下来小憩片刻。

逃脱已有三天,他们已经跑出很远。崔斯特带路让一行人远离布灵登石城,生怕将地底侏儒们卷入这桩难以置信的危险事件。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蜥蝎骑兵巡逻队追来,也很难相信竟没有黑暗精灵在外围的廊道等着从侧后方伏击他们。。

因此,当看到一个熟悉的特别的黑暗精灵站在廊道正中,手里握着宽檐帽,恭候着自己和逃脱的同伴时,崔斯特一点儿也不吃惊。

凯蒂·布莉儿怒上心头,立即激动地扬起了陶玛里弓。“你这次跑不掉了。”她低声切齿道,想起贾拉索是如何诡计多端地在秘银厅的那一战中摆了他们一道。

恩崔立在凯蒂·布莉儿开弓前就抓住了箭,而年轻女郎看到崔斯特并没有拔出刀来,因此也就不再坚持要对付贾拉索了。

“拜托,亲爱的美人,”佣兵头子对她说,“我只不过是出来说声再见罢了。”

这话激怒了凯蒂·布莉儿,但同时她也不否认贾拉索对她以礼相待,在她还是佣兵头子的阶下囚时,并没有遭到他的凌虐。

“在我看来,这可够奇怪的。”崔斯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调评论道。他摸到了袋中的玛瑙雕像,但并没有因此而减轻焦虑,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到了非召唤关海法不可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人已经离死不远了。崔斯特和恩崔立两人都知道达耶特佣兵团的原则,也都了解佣兵团难以捉摸的领导者,明白现在已有相当数量佣兵们包围了他们。

“正如你猜想的一样,也许我并不反对让你逃出去,崔斯特·杜垩登。”贾拉索回答说,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番话是对着阿提密斯·恩崔立讲的。

恩崔立没有因这句声明而吃惊。一切对刺客丽言都再明白不过了——凯蒂·布莉儿的头饰、可以找到崔斯特的魔法小盒、蜘蛛面具、在高阶家族祭仪时进入班瑞家的关键、甚至还包括了放在贾拉索桌上等着他去取的黑豹雕像。他确实不明白贾拉索出于什么目的要安排这些,但他当然知道佣兵头子早就料到会有什么结果。

“你背叛了你的同胞。”刺客说。

“我的同胞?”贾拉索捧腹大笑,“想清楚这个词的定义,同胞。”贾拉索停了一会儿,见他们都不回答不禁又笑了起来。“我不赞成某位主母的计划。”他说。

“第一主母。”恩崔立插嘴。

“她现在是而已。”佣兵头子若有所思地微笑着加上一句。“并不是魔索布莱城里所有的卓尔精灵都乐于见到班瑞家联合的同盟军——甚至班瑞主母自己的家人都不是一条心。”

“崔尔。”恩崔立这话更像是对崔斯特解释,而不像是对贾拉索的回应。

“她是其中一个。”贾拉索说。

“这两人在说什么?”凯蒂·布莉儿悄声问崔斯特,而崔斯特只耸了耸肩,并不太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们在讨论秘银厅的命运。”贾拉索向她解释,“我很欣赏你的箭法,可爱的漂亮妞。”他朝她优雅地鞠了一躬,不知为什么这让凯蒂·布莉儿觉得很不自在。

贾拉索看向崔斯特。“你可爱的友伴弄下的那根柱子从屋顶戳进班瑞神堂的时候,我可是好好地瞧够各位主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