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绿色的海洋(第2/3页)

“是啊,铁头大杨,规定是规定,但你得知道你要往哪儿冲吧。你不可能随便乱冲一气,一看情况不妙,又赶紧冲出来。”

蒂凡尼看到所有的菲戈人都在急切地看着上空,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在一个生锈的轮子上坐了下来,又生气又困惑,也抬头看着天空。这儿是个环顾四周的好地方。阿奇奶奶的墓地就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不过现在已经无法找到它了,找不到确切的位置了。草皮已经长好了。

她的头顶上只有几片云,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在远处盘旋着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的秃鹰。

白垩地的上空总是有秃鹰。曾经有牧羊人把它们叫作阿奇奶奶的鸡,像今天天空上的云,有的牧羊人把它们叫作“阿奇奶奶的羊羔”。蒂凡尼还知道,他爸爸甚至把雷鸣叫作“阿奇奶奶的咒语”。

据说,如果狼在冬天成了麻烦事儿,或者是一只品质优良的母羊丢失了,有些牧羊人就会到山坡上旧小屋的遗址那里,留下一盎司快乐水手牌烟草,只是为了……

蒂凡尼犹豫了一下,接着就闭上了眼睛。我希望那是真的,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我希望知道别人认为奶奶其实还没有走。

她朝生锈了的宽宽的车轮框下看了一眼,不禁颤抖了一下。那儿有个颜色鲜艳的小盒子。

她把它捡了起来。盒子看上去很新,因此,它摆在这儿可能只有几天的时间。盒子的正面是快乐水手,戴着一顶黄色的雨帽,留着大胡子,嘴咧得大大地笑着,他的身后是飞溅的蓝色巨浪。

蒂凡尼还是从快乐水手牌烟草的包装上了解到大海的。她知道海很大、会发出震耳的咆哮声。海上有一座塔,那是上面有大灯的灯塔,在夜里它能阻止船触礁。画面上灯塔的光柱是一道灿烂的白光。她对此很了解,她梦想着大海,梦想着能在大海的波涛声中醒来。

她听她的一个叔叔说过,假如你把这个烟草的商标倒过来看,那么帽子的一部分、水手的耳朵,以及他的一块领子就组成了一幅不穿衣服的女人画。不过蒂凡尼从来没能看出来,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她小心地把商标从盒子上撕下来,用鼻子闻了闻。闻上去有股奶奶的味道。她觉得眼里开始充满泪水。以前她从来没有为阿奇奶奶哭过,从来没有。她为死去的羊羔哭过,为割破手指哭过,为不能随心所欲哭过,但就是没有为阿奇奶奶哭过。这似乎不正常。

她想,我现在也不哭,她小心地把商标放进了围裙口袋里。不要为奶奶的去世而哭……

就是这种味道。阿奇奶奶闻上去有一股羊的味道、松节油的味道和快乐水手牌烟草的味道。这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另一种味道,这种味道对蒂凡尼来说就是白垩地的味道。它像一朵云一样地追随着阿奇奶奶,这味道意味着温暖,意味着宁静,意味着一个空间,它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一个黑影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去。一只秃鹰从天空中向噼啪菲戈人扑过来。

她跳起来,挥舞着胳膊:“快跑!快躲起来!它会杀了你们的!”

他们转过身,看了她一会儿,好像她是在发疯一样。

“不用为我们费心,女主人。”罗伯·无名氏说。

这只鸟冲到底后又向上折去。在它越飞越高的时候,一个小点从鸟的身上落下来。那个小点似乎长了两个翅膀,像梧桐树花苞的苞片一样旋转着,慢慢地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小精怪,落在几英尺外的草地上,摔倒在那儿的时候,还在疯狂地打转。他站起来,大声地咒骂着,接着又摔倒了,咒骂声还在继续。

“降落得漂亮,哈密什。”罗伯·无名氏说,“旋转肯定能让你放慢下降的速度。这次你绝对不会钻到地底下去了。”

哈密什这次更加缓慢地爬了起来,总算站直了身体。他的眼睛上戴着一副护目镜。

“我真不想再戴着这个东西了。”他说着费力地把胳膊上的两块木片解下来,“我就像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

“你靠这个就能幸存下来吗?”蒂凡尼问。

这个极小的飞行员很想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可他只能往上、再往上地看着她。

“这个懂这么多飞行的大块头是谁?”他问。

罗伯·无名氏咳嗽了一声。“她是巫婆,哈密什。阿奇奶奶的崽子。”

哈密什的表情变了,露出了害怕的样子。“我这样讲话不是故意的,女主人。”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当然,巫婆是什么都知道的。不过这次看起来还不错,女主人。我保证我是用头落地的。”

“是啊,我们的头是非常有弹性的。”罗伯·无名氏说。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小男孩的女人?”蒂凡尼盘问道。她不太喜欢“崽子”这个词儿。

哈密什惊恐地看了罗伯·无名氏一眼,罗伯点了点头。

“是啊,我看到了。”哈密什说,“骑在一匹黑马上。从低地往上面跑的该死的——”

“我们在巫婆面前不用这么难听的语言!”罗伯·无名氏怒斥道。

“请你原谅,女主人。她骑着马,跑得见鬼地快。”哈密什说,他看上去比绵羊还要绵羊,“不过她知道我在监视她,于是招来了雾。她朝另外一边跑去,我就不知道她在哪儿了。”

“另外一边,那是个充满危险的地方。”罗伯慢慢地说,“那儿有邪恶的东西,一个冷冰冰的地方。那儿不是一个小宝宝受得了的地方。”

丘陵地上很热,蒂凡尼却感到了一阵寒意。她想,不管情况有多糟,我都要去那儿。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另外一边?”她问。

“是啊。魔法世界。”罗伯·无名氏说,“那儿有……有坏东西。”

“怪物吗?”蒂凡尼问。

“你认为它有多坏就有多坏。”罗伯·无名氏说,“和你认为的坏东西绝对不一样。”

蒂凡尼觉得透不过气来,她闭上了眼睛。“比詹妮还要坏吗?比无头的骑马人还要坏吗?”她问。

“哦,是的。跟另外一边比起来,他们只是小猫咪而已。那是一个会把厄运招来的地方,女主人。那是一个会把梦变成现实的地方,那儿是女王的世界。”

“可是,听上去并不是太——”蒂凡尼刚要说。这时她想起来一些她曾做过的梦,在那些梦里,你为自己能醒过来而感到高兴……“我们说的并不是美好的梦,对吗?”她问。

罗伯摇了摇头:“不是美好的梦,女主人,是另外一种。”

蒂凡尼想,还好我带着平底锅和《羊类疾病》的书。她在脑子里已经描绘出了温特沃斯在一群可怕的怪物中间的景象。这些怪物恐怕是不会有任何糖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