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要融化的女孩(第2/8页)

“晚上好,中士。晚上好,普莱斯顿。晚上好,各位。劳驾一下,要是你们没意见,请让让路,我要过去。”从普莱斯顿身边蹭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他对她挤了挤眼睛。又走开几步之后,她听到身后哗啦啦一阵响,是卫兵们集体摔倒了,乱作一团。

她穿过走廊,到了大厅。巨大的壁炉里生着一大堆火,这个壁炉大得都抵得上一个小房间了。它的燃料是泥煤,火堆没有给大厅增添多少暖意,这个大厅就算是盛夏的时候都不热,不过待在这里还是挺舒服的。如果你不得不闻点烟味,那么泥煤的烟总还算是好的,这烟气升向烟囱,烟囱口那里挂着一块咸肉,正待熏干。烟气如一缕温暖的雾,缭绕着把它包在中间。

将来有的是麻烦事等着她,不过此时此刻,蒂凡尼还是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同时在心里好好地冲自己吼一声:“你怎么这么笨!”唉,真不知道鬼魅人到底能让多少有毒的思想渗到人们头脑里去,不过也许对他来说,有那么一点就够用了?

至于魔法,它面临的问题是:好像人人都需要女巫,可是人们又恨自己有这种需求,然后不知怎么,这种恨就会演变成针对女巫的。他们会这样想:你凭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你凭什么懂这么多?你凭什么觉得你比我们强?可是蒂凡尼其实并不觉得她比谁强。没错,她在魔法方面比别人强,可是她不会织袜子,也不会钉马掌,虽然她做奶酪的手艺还不错,可是烤面包却不灵光,一般都要烤三次才能烤出一块牙齿能咬得动的面包。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人总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长处。

壁炉里的地上覆盖着灰尘,泥煤烧完以后剩下的灰尘最多了。就在蒂凡尼看着那里的时候,灰尘上出现了小小的脚印。

“好吧,”她说,“你们把那些卫兵怎么啦?”

一群噼啪菲戈人像下雨一样“扑簌、扑簌”落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嗯,”罗伯说,“要我说,真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这群乱挖人家土丘的破坏狂。可是我知道,那样一来,就会让你有点不好办,所以我们只是把他们的鞋带都系到一起了。他们可能会以为是小老鼠干的呢。”

“听清楚了,你们可不能伤人,懂吗?那些卫兵也都是奉命行事而已。”

“哼,他们才不是呢,”罗伯轻蔑地说,“真正的勇士不会像他们那样,人家吩咐什么就做什么。要是有人对他们下了命令,他们又会对你做什么呢?罗兰那个老妖婆似的丈母娘一直恶狠狠地瞪着你,眼睛里就像要飞出刀子一样,诅咒她!哼!咱们等着瞧吧,看她今天晚上的洗澡水好不好用!”

他声音里的锋芒让蒂凡尼警觉起来:“你们不能伤人,听到没有?谁也不能伤,罗伯。”

头领罗伯嘟囔起来:“哦,好啊,女主人,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那你能不能以你作为一个噼啪菲戈人的荣誉起誓,不要趁我不注意就把我的话丢到脑后去,行吗?”

罗伯又嘟囔了起来,用的是噼啪菲戈语当中一些发音很刺耳的词,都是她以前从来没听过的。听着像是咒骂,有那么一两次,当他把那些字眼吐出来的时候,青烟和火花也跟着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他还在用力跺着脚,每当一个噼啪菲戈人有这种表现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快要情绪失控了。“他们带着锋利的大铁锨跑来,要铲了我的家,灭了我的族人。”他说着,声音非常平稳镇静,因此却也显得越发危险。然后他对着炉火啐出很短的一句话,当它撞到火焰上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工夫,映照得人脸上都是绿光。

“你是我们丘陵地的巫婆,我不可能不听你的话,你知道的。但是我跟你说清楚,只要让我再看到有谁拿着铁锨在我们土丘附近转悠,我就要让铁锨先插到他身上去,让他拔得手疼了都拔不出来。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倒霉事等着他!要说那都是谁干的,我凭我的皮口袋发誓,肯定全是我们!”他跺了两下脚,接着又说,“我们刚才听到你说要依法办事,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不喜欢什么法律,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亚瑟也不喜欢法律吗?”蒂凡尼问。

要想让一个噼啪菲戈人感到尴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过眼下,罗伯一副讪讪的样子,好像很想说一声“呸”。“哦,那些哥布林把他教坏了,”他伤感地说,“你知道吗,他居然每天都洗脸。我是说,要是脸上的泥太厚了,洗一洗也还可以,可是每天都洗,有那个必要吗?我问你,这么洗脸谁能受得了?”

一秒钟之前,还到处都是噼啪菲戈人,忽然“嗖”的一声轻响,噼啪菲戈人就全都不见了,又过了一秒钟,两个卫兵跑了过来。还好,只是中士布莱恩和普莱斯顿,他们在她面前“啪”地立正站住了。

中士清了清嗓子:“请问是蒂凡尼·阿奇小姐吗?”

“我想是这样吧,布莱恩,”蒂凡尼说,“不过‘是与不是’还是你说了算。”

中士迅速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凑近一点说:“帮帮忙吧,蒂凡尼,”他轻声说,“上头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了。”然后他又赶快直起身来,特别大声地说,“蒂凡尼·阿奇小姐!我奉男爵大人之命前来通告你,你已经被剥夺了自由,只能待在城堡的周边监狱里——”

“你说什么地方?”蒂凡尼问。

他两眼看着天花板,无言地递给她一份文书。

“哦,你说的是城堡的‘周边地域’呀。”她说,“这个词指的就是城堡和它附近的地区,”她为他解释着,“可是,男爵本来不是说要赶我走的吗?”

“呃,我只是照着这张纸上写的念,蒂凡尼,我还奉命要把你的扫帚锁在城堡地牢里。”

“哦,长官,你这个差使可真是有特色。我的扫帚就靠在墙上,你自己去拿吧。”

中士松了一口气:“你真的不会……给我找什么麻烦?”

蒂凡尼摇摇头:“当然了,中士先生,你只是在做你分内的工作,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什么。”

中士小心翼翼地向扫帚走去。大家当然都见过这把扫帚,还见过它从头顶上飞过,一般来说,也只是看到它从头顶上飞过而已,差不多每天都能看见。可是快要够到它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手停在了那里,离扫帚有一小段距离。“呃,我碰到它以后会怎样呢?”他问。

“哦,被碰到以后,它就会准备起飞。”蒂凡尼回答。

中士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远离了扫帚的“周边地域”。“它不会带着我飞吧?”他近乎求饶地问着,一听就是个恐高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