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夜里的歌(第3/7页)

可是她从书里读出了姐姐们没有读出来的东西,她看透了那些故事,它们说的都是谎言。嗯……不,也不能完全说是谎言,只是那些故事告诉你的事实,是你不乐意知道的:只有金发碧眼的女孩子才能赢得王子的心,戴上耀眼的王冠。这样的观点在世上已经深入人心了。大家甚至都相信:单凭头发的颜色,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故事告诉我们,红头发和茶色头发的女孩有时候戏份还可能多一点。可要是你满头都是鼠毛一样灰褐色的头发,那你就注定了只能担当女仆这样卑微的角色。

或者,你可以当个女巫。对!一个人没必要活在故事定下的条条框框里,你可以改变一个故事现有的样子,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别人。想想看,当了女巫以后,你挥一挥手,就可以让故事变样,这不是也很好吗?

可蒂凡尼还是叹了一口气,那顶皇冠实在太漂亮了。不过,她也听到自己心里理智的那面在说:“那样的东西,你一辈子能戴几回?恐怕机会不多吧。那么值钱的宝贝,只适合摆在地下藏宝室里供起来的呀!”

“这么说,东西没丢啰?”胡萝卜上尉开心的声音传了过来,“嗯,很好,对不对?好了,阿奇小姐,你现在最好能让你这些噼啪菲戈人朋友乖乖跟着你走,行吗?”

蒂凡尼低头看了看那群噼啪菲戈人,他们都一声不响,好像一个个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当然了,这也很正常:三十多个勇士发现他们被一个小矮子警察徒手打败了。这种情形之下,要想找个什么理由来挽回颜面确实也是要花点时间的。

罗伯抬头看了看她,脸上带着罕有的羞惭。“对不起,女主人。对不起,女主人,”他说,“我们确实是喝多了。你也知道,喝得越多,就越想喝,一直到醉倒那一刻,你才知道自己实在喝不下了。对了,顺便说一句,薄荷酒太棒了!它的绿颜色也很漂亮,我肯定喝了有整整一桶!现在再道歉,是不是太晚了?不过你瞧,我们确实把那个没用的小子给你找到了。”

蒂凡尼抬起头,看了看“国王头”酒馆的残骸。在闪动的火光中,曾经的房子仅仅剩下一副骨架。就在她看着它的时候,一根大梁吱嘎响着断掉了,砸在了一堆破破烂烂的家具上。

“没错,我确实让你们找他来着,可我没让你们把人家房子都拆了呀。”她说着,两臂抱在了胸前,那群小人儿彼此凑得更近,挤在了一起——下一步,她就要不耐烦地用脚拍地了。以往他们看到她气成这样,往往会流下悔恨的泪水,再痛苦地向树干撞去。可是现在,他们只是乖巧地排成队,跟着她、普劳斯特太太还有安格娅上尉向前走去。

安格娅上尉对着普劳斯特太太点了点头:“我觉得,手铐就不用戴了吧——你们看呢,女士们?”

“哦,你当然知道我怎么想,上尉。”普劳斯特太太说。

安格娅上尉眯起了眼睛:“是啊,但我不清楚你这位小朋友是怎么想的。最好还是请你帮她拿好她的扫帚,普劳斯特太太。”

蒂凡尼知道抗议也没有用,于是就默默地把扫帚递了出去。她们在沉默中走了一会儿,只有菲戈人一直在后面捂着嘴嘟哝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上尉才说:“最近风声紧,不方便戴这种尖尖的黑帽子,普劳斯特太太。我刚听说平原地区又出了一件事。在那边的一个什么破地方,有个老太太因为家里有咒语书,就被人给打了。”

“哦,天啊!”

听到蒂凡尼发出的这一声惊呼,她们一起转脸去看她。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后面的噼啪菲戈人全都撞到了她的脚踝上。

安格娅上尉摇了摇头:“很抱歉,小姐,让你受惊了,但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后来人们才发现,那个老太太的书其实也不是什么咒语书,只有一本外语诗集。你知道的,那种七扭八歪的克拉阡语。我猜,只有在那些捕风捉影的人眼睛里,它才像一本咒语书。那个老太太后来因为伤得太重,死了。”

“要我说,都是那些办报纸的人惹的祸。”普劳斯特太太说,“他们在报纸上胡说八道什么女巫的事,搞得人心惶惶。”

安格娅耸了耸肩:“据我所知,那些打人的家伙,平时都不看报纸。”

“可是,这种事情必须有人去制止呀!”蒂凡尼说。

“怎么制止,小姐?我们是城市警察,城外面的事不归我们管。大森林里还有些地方,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呢。只是,我也不知道人们这都是怎么了。就好像有什么狂热病凭空冒出来,把大家都感染了一样。”她搓了搓手,“当然了,我们城市里没有女巫,”她说,“只是有好多人愿意装成女巫参加派对,是吧,普劳斯特太太?”上尉说着,挤了挤眼睛——她真的挤了一下眼睛,蒂凡尼很清楚这一点。另外,她心里还清楚另一件事,那就是胡萝卜上尉也不怎么喜欢公爵夫人。

“嗯,我想,真正的女巫很快就会出面制止这种事的,”蒂凡尼说,“要是在山区,她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对吧,普劳斯特太太?”

“哦,但是我们城里没有女巫。你刚才也听到上尉说了。”普劳斯特太太气呼呼地瞪着蒂凡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当着普通人的面,不要争论这种问题,免得他们紧张。”

她们停在了一栋大楼前,楼门的两边都挂着蓝色的灯。“欢迎来到警署,女士们。”安格娅上尉说,“现在,阿奇小姐,我必须把你关进牢房了,不过那里面很干净的——没有老鼠,基本上没有吧——如果普劳斯特太太愿意和你作伴的话,嗯,这么说吧,我可能会有点健忘,会把牢房的钥匙留在门锁上,你明白吧?但是请你不要离开警署大楼,那样的话你会被追捕的。”她直视着蒂凡尼,又加了一句,“我不希望看到有人遭到追捕,被人当成猎物一样追捕是很怕的一件事。”

她带着她们穿过大楼,来到一排牢房前边,它们看着还挺温暖舒适的,真是出人意料。她示意她们走进其中的一间。片刻之后,牢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蒂凡尼她们只听到上尉的脚步声沿着石头走廊逐渐远去。

普劳斯特太太走到门边,把手从铁栅栏中间穿过去。“叮叮当当”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过后,她的手又收了回来,手里握着钥匙。她把它插到门这边的锁眼里,“咔嗒”一转。“好啦,”她说,“现在咱们有双重保险了。”

“哦,天啊!天啊!”罗伯说,“就没人留心看着我们一点儿吗?都快被夹扁了!”

“就是,又被夹住了!”傻伍莱说,“我都不知道以后我还敢不敢照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