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4页)

他们朝彩灯缤纷、高耸入云的巨锥挨近。罗斯玛丽说:“我可以马上告诉你一个‘新视野’会有的观点:太夸张了!以前你可以看得出那是棵挂满东西的树;但这只是一坨挂满彩灯和小玩意儿的巨型锥体,里面很可能是塑料。”

“老实说,他们已经比去年收敛了,”安迪说,“因为大家开始抱怨。”

他们靠过去,踏上几乎清理干净的柏油路面,跟人群挤在四周墙壁和扫开的白雪之间。

等他们找到一个可以站着欣赏圣诞树和在树前溜冰场溜冰的人后,罗斯玛丽说了:“不过呢,话说回来,如果你喜欢浮华绚丽的……”

安迪点点头,抬头望着大树。

罗斯玛丽看着他,灯光在他的遮阳镜、蓄胡的脸上映着闪光。

“跟安迪说哈啰。”他们前面有名男子说,男人拉着一个戴手套的七岁男孩,男孩咬着另一只手套,抬头盯着安迪。男人朝他们挤挤眼。

罗斯玛丽说:“别乱闹……”

安迪蹲下来对男孩笑了笑,摘掉眼镜说:“嗨。”

男孩用手套抵住下巴:“你真的是安迪吗?”

“老实跟你说,”安迪答道,“现在连我也不确定了。你是谁?”

“詹姆斯。”男孩说。

“嗨,詹姆斯。”安迪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说。

詹姆斯也戴着手套跟他握手,“嗨……”安迪表示,“下这么多雪很好玩吧?”

“是啊。”詹姆斯点点头,“我们打算堆雪人。”

安迪搭住男孩的肩膀笑说:“好好去玩吧。”

他起身对男人说:“好乖的孩子。”然后戴回眼镜。

“你啊,”男人指指他的胸口说,“比那个迷你影集里的安迪好十倍,而且你的声音跟他也很像。”

“苦练多年的成果。”安迪说,罗斯玛丽扯着他的衣袖。

“圣诞快乐。”男人说,同时对罗斯玛丽点点头,一边带詹姆斯往圣诞树走。

“圣诞快乐!”罗斯玛丽说。

安迪挥挥手,詹姆斯也回应地挥着。

他们慢慢走到第七大道,冰雪已被除雪机刨净了,两人来到舞台熟食店——里面只坐了半满。

“你兄弟在角落里呢。”服务员拿着纸本铅笔站在桌边说。安迪瞄了一眼,另一名安迪朝他挥手,他也挥手回应,罗斯玛丽跟着挥手,假安迪的同桌朋友玛丽莲·梦露也挥了挥手。“想吃什么?”侍者问。

熏牛肉三明治跟啤酒。

安迪戴着遮阳镜,面对窗户嚼着食物。

罗斯玛丽摘掉眼镜看着他问:“你想谈一谈吗,安迪?”

他沉默片刻,叹口气,耸耸肩说:“我只是觉得很讽刺罢了。”他回头望着盘里的半块三明治,拿起来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聪明、性感、喜欢在漆黑中做爱的女人,没想到却是为了省去做全身日光浴的麻烦。她跟我说,印度妇女从不让男人看任何部位。也许真的是那样。”

“我怀疑。”罗斯玛丽说,“我觉得她们应该非常开放。”

“在黑暗中做爱,确实更能撩人遐思。”他说。

罗斯玛丽戴回眼镜看了看说:“我没办法全部吃完,得打包才行。”

中央公园南路已刨过雪,正在清扫第二回;少数车辆和出租车在一呎深的污雪中牛步前行。罗斯玛丽跟在安迪身后,沿着一排发亮的堆雪走着。

“你今晚要做什么?”

罗斯玛丽说:“圣帕特里克教堂八点半有一场弥撒,乔帮我们弄到了位子。”她走到安迪旁边,“你呢?”她问。

“我会早点上床睡觉,这趟旅程弄得我很累,但很值得。”

一位邮差扶他跨过堆出来的雪阶,两人再合力帮罗斯玛丽,母子向邮差道谢。“很好。”他说。

“谢谢,爱你哦。”

“太棒了!”

他们来到塔楼正门,对朝他们挤眼的门卫点点头。她跟安迪一前一后穿过旋转门,来到豪华旅馆拥挤的大厅,厅中的大理石上覆着绿枝金叶,顶上的中古世纪弦乐吊饰奏出传统英格兰民谣《绿袖子》的曲调。他们在提着行李的脚夫间穿梭,经过一张阿拉伯酋长及随侍休憩的桌子,穿过一群嘈嘈嚷嚷、穿着制服的法国女学生。还有一名服务员绊倒了,将一钵柳橙倒在通往电梯的路上。“我得到药店拿点东西。”罗斯玛丽说,“你确定你不吃吗?”她拿起打包袋问。

“很确定。”安迪说着将一粒柳橙踢到一旁,“明天十一点左右可以吗?”

“可以。”她说。

“我会打电话给你。”

两人亲脸时,遮阳镜撞在一起。“圣诞快乐”,二人微笑地相互祝贺。

安迪朝电梯后方角落走去。

罗斯玛丽回到药店,法国女学生吱吱喳喳地散布在杂志架、香水及珠宝柜前。

她买了牙膏和一把手电筒,把帐挂在客房下,然后走到店后,跟笑容可掬的药剂师谈话,药剂师从柜台后退开。

罗斯玛丽戴着眼镜扫视店内,然后摘下眼镜,对满面笑容的店员笑了笑。店员用手指钻着耳朵,皱眉看着匆匆行经门口的一群女学生。

药剂师回来,将手伸过柜台。“要去子夜弥撒是吗?”

“你猜到啦,艾尔。谢谢你。圣诞快乐。”

“吃半颗会让你清醒三至四小时,圣诞快乐,罗斯玛丽。”

“嗨,罗斯玛丽,我是乔,回家后打电话给我好吗?我有麻烦了。”

罗斯玛丽打电话给他后,乔说,问题涉及他二十三岁的女儿玛丽·伊丽莎白,这位刚出柜的女同志搬去跟四十多岁的情人同居了。“罗妮一时兴起,邀她们过去吃饭,罗妮很重视圣诞节,她们会去。火车已经快到了,我怕自己若是不去,女儿会以为我不想……”

“噢,你去呀,乔!”她说,“放心去吧,别担心!我很高兴你们全家能够团聚。”

“我很想见见那个女的。我是说,既然她跟女儿住在一起,至少我想多认识认识她……”

“乔,我老实跟你讲。”罗斯玛丽说,“我也想一个人独处。真的,我已许久不曾上教堂了,即使在昏迷前也是,所以最好能一个人去,这样更为私密。别担心,去吧,你应该去的,我希望你去。”

“谢谢你,罗斯玛丽,你从五十一街靠近麦迪逊的入口进去,那边会有人拿着名单,只要报上我的名字就行了。明天几点钟?”

“十一点左右。”她说。

“到时候见,再次谢谢你。”

其实她更感激,因为他们全家可以团聚,而她真的很想独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她是在周二晚上决定圣诞夜后半段要去何处时,才想到要去望弥撒。虽然今年一九九九的圣诞节已加开了好几场弥撒,但大教堂依旧人满为患,而且她不喜欢在教堂里戴遮阳镜,所以才麻烦乔安排特别座。她邀乔同行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知道乔接受得也很勉强。乔并不比她虔诚,因为两人都离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