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7年6月23日(第2/2页)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立刻澄清,“不算你在床上酣睡,旁边放着一双男人靴子的话。我认出鞋是迪格维德的。你跟他偷情了,是这样吗?”

“唉,海瑟姆少爷,”她低语着,目光凄哀地摇了摇头,“你怎么变成这样?那个伯奇把你带成什么样了?你现在居然会拿刀威逼年迈的妇人,这已经够糟了——唉,已经够糟了。但看看你,还在伤口上撒盐,控诉我偷情并害你家破人亡。我和他不是偷情,迪格维德先生有孩子不假,他请赫里福德郡的姐姐代为照料,但哪怕在进你们家好多年前,他就已经是个鳏夫了。我们的关系不是你用那肮脏脑袋臆想出的风流韵事。我们彼此相爱,你该为自己的歪脑筋而感到羞耻,羞耻!”她再次摇头。

我闭紧双眼,手在剑上加大了力度。“不不,这儿该感到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你可以由着性子居高临下地教训人,但你和迪格维德有男女之情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是哪种,随便哪种根本不重要——而他背叛了我们。如果他没有背叛,父亲应该还活着,母亲也还活着。我就不会坐在这里用刀抵着你脖子,所以别为你目前的困境责备我,贝蒂。要怪就怪他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没有别的选择,”最后她说,“杰克没有。对了顺便告诉你,那是他的名字:杰克,你原来知道吗?”

“我会在他墓碑上见到的,”我嘶声道,“知道也改变不了一分一毫,因为他有选择,贝蒂。管它是什么恶魔与蔚蓝深海的两难选择。他有选择。”

“不是的——那人用他的孩子们要挟他。”

“‘那人’?什么人?”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城里第一次和杰克搭上话。”

“你见过他吗?”

“没有。”

“迪格维德说过他什么?他是西南诸郡来的吗?”

“杰克是说他有那一带的口音,是的先生。怎么了?”

“那伙人绑走珍妮的时候,她嚷嚷着有叛徒,被隔壁家维奥莱特听见了。次日,一个有着西南诸郡口音的男人来找她——警告她不准告诉任何人听到了什么。”

西南诸郡。我分明看见贝蒂脸色发白。“怎么?”我厉声说,“我哪句话让你这样?”

“是维奥莱特,先生,”她倒抽一口冷气,“你离家去欧洲大陆不久——说不定就是之后一天——她在街头遭劫,送了命。”

“那帮人倒是信守承诺,”我看着她说,“跟我说说那个给迪格维德发指令的人。”

“我也说不上来。杰克对那个人只字不提。人说如果不照他们指示的做,他们会找到他孩子杀掉。他们放话,要是他敢报告主人,他们就把他儿子一个个找出来,慢慢折磨死之类的。他们告诉过他上门袭击的计划,但我用性命发誓,海瑟姆少爷,他们对他说没人会受到伤害,因为一切都在深更半夜进行。”

我想到一件事。“可他们要他派什么用场呢?”

她一脸不解。

“袭击那晚他不在现场,”我继续说,“那些人入侵也不像需要内应的样子。他们直接带走了珍妮,杀害了父亲。既然这样,为何需要迪格维德呢?”

“我不知道,海瑟姆少爷,”她说,“我真的不知道。”

我俯视着她,内心麻木一片。先前等待夜幕降临时,愤怒在我内心翻涌、沸腾,一想到迪格维德的叛变,就像给我的怒意点了一把火,而贝蒂可能知情甚至跟他合谋的念头,无异于火上浇油。

我盼望她是清白的。我最希望她眉来眼去的对象是家里别的人。即便真的是迪格维德,那我至少希望她对他的叛变一无所知。我盼望她清白,是因为若她有罪,我将不得不杀了她。因为她如果做些什么就能阻止那晚屠杀的发生,却选择束手旁观,那她必须死。那是……那是正义,是因果、支取平衡,是以牙还牙。这是我信奉的东西。我的处世哲学。那是在毫不合理的人生中,交涉出的一条合理路径。是将秩序施加于混沌之上的办法。

我最不想做的就是杀了她。

“他现在在哪儿?”我柔声问道。

“不知道,海瑟姆少爷。”她因恐惧而声音发抖,“我最后一次有他的消息是得知他失踪。”

“还有谁知道你和他是情人?”

“没有了,”她答,“我们总是特别小心。”

“除了把他的靴子留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

“很快就收走了,”她的目光冷下来,“况且绝大多数人没有偷窥锁孔的习惯。”

她沉默片刻。“现在你想怎样,海瑟姆少爷?”说到最后她哽咽了一下。

“我可以杀了你,贝蒂。”我直言,望进她的眼睛,见她已弄明白一条事实。那就是只要我想,就可以取她性命;我有这个能力。

她抽泣起来。

我站起身。“但我不会这么做。那一晚已带来太多死亡。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看在你多年照顾服侍我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你将在忏悔中度过一生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