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页)

“多谢,”埃齐奥希望这船长不是在忽悠他。他很清楚,现在这位安南先生的船上载满了名贵的香料——据他年少时从在佛罗伦萨当银行家的父亲那里学来的知识,这些货物会让这艘船成为任何海盗眼中的一顿美餐。相比之下,就算是皮里·雷斯先生的威名怕是也难以抵挡住这些亡命徒的欲火。而一旦在船上开打,迅捷与轻盈便将决定战斗的胜负。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便进城买了一把做工精良的弯刀。价格一百铜币,算是压价有方吧。

“这下靠谱了,”埃齐奥自我安慰道。

隔天清晨他们便乘着潮水开始了新的航程,轻快的北风立刻鼓满了风帆,一帆风顺地将他们送往目的地。他们顺利地向南驶去,海岸线始终位于他们左舷旁边一英里的地方。日光和煦地映照着蓝色的微浪,海风也不住地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大家都彻底放松了下来——当然,只有埃齐奥是个例外。

于是当他们抵达桑特岛的南方时,该来的事情终于来了。此时他们正在远海航行,以便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此时风大浪急,太阳也向着西方的地平线落了下去。落日余晖之下,人们眯着眼睛才能看清那个方向的状况。水手们忙碌地将一根圆木从右舷丢了下去,以便让船航行得更快一些。埃齐奥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劳动。

事后回想起来时,埃齐奥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了。他只记得有个像海鸟似的东西从船边一掠而过,但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那不是海鸟,而是一面船帆——不,是两面船帆,并且是两艘远洋战舰的船帆!它们从太阳的方向冲了过来,是突袭!船长还没来得及让船员们抄起武器,两艘海盗船就已经靠到了船边。无数的抓钩冲着安南船长的船舷扔了过来,一场接舷战就这么打响了!埃齐奥连忙掏出了武器,还好,那柄弯刀就在他身上挂着呢。于是,这把武器立刻开了它的第一次荤——就在一瞬间,五个柏柏尔海盗便成为他的第一批刀下亡魂。

他气喘吁吁地佩好了护腕并拔出了手枪。弯刀的表现让人满意,所以他并未戴上袖剑,而是将它们藏在了船舱中的一处角落里——这种情况下,手枪与护腕才是最为有效的武器!

此后他迅速冲进了混战之中,冲进了熟悉的武器撞击声与血腥气味的战团里。火焰在船上蔓延,而海风却恰恰在这个关头改变了方向。所谓风助火势,整条船都已烈火熊熊。他只得大声招呼两名奥斯曼水手,让他们快些去船上的蓄水池里打水救火。此刻,一个海盗抓住了绳索并猛地向着埃齐奥荡了过来。危急关头,一名水手及时看到了这一幕并尖叫着发出了警告,而埃齐奥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拔出了手枪,没来得及瞄准便对着那名海盗开了火。随着一声惨叫,那名海盗的尸体重重地跌在了他身前的甲板上。

“快去救火!”他叫喊道,“如果控制不住火情,这艘船就完蛋了!”

但此时又有三到四个柏柏尔海盗靠了上来。看来海盗们已经察觉到了,想夺下这艘船就必须摆平面前的这个家伙才行。于是,一个身材魁梧,双手各握一把英格兰短剑的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看来这家伙应该是海盗船长了,而那两把短剑肯定是从前某个受害者的遗物。

“投降吧,威尼斯狗崽子!”标准的海盗咆哮!

“你可犯下了大错,”埃齐奥回应道,“记住,永远都别把佛罗伦萨人错认成威尼斯人,这么骂人可是会绝户的”。

生死关头,废话什么?船长立刻用左手的短剑狠狠地冲着埃齐奥的脑袋劈了下去,但是埃齐奥早有准备,他扬起左臂上的护腕灵巧地格开了这记重击。船长显然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这一手,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埃齐奥顺势一绊,直接把他大头朝下地绊进了甲板下方的蓄水池里。

“救命,大人!我不会游泳啊!”凶狠的号叫转眼变成了可怜的哀号。

“那你最好事先学会噢,”埃齐奥顺手干掉了两个冲上来的海盗。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刚才下来取水的那两个水手,他们成功地抢到了水桶并且打满了水。现在越来越多的船员已经投入了灭火工作之中,火势很快便会得到控制了。

但是船尾处的战斗已经愈演愈烈,奥斯曼水手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埃齐奥很清楚,海盗们并不想让这条船付之一炬,这样他们就得不到任何战利品了。因此他们一直没有干涉那些取水救火的船员,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夺取整艘商船上。

他的思维飞速地运转了起来。海盗们人多势众,而安南先生的水手们虽然很英勇,但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战士。这时,他忽然发现在甲板下的舱口处堆着一些没有点燃的火把,于是他抓过了一支,点燃后便用尽全力冲着海盗船扔了过去。他不断地将火把扔向了对面的海盗船,等到那些柏柏尔海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两艘海盗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次冒险实在太大胆了,但它也收到了奇效。海盗们久攻不下,又没有了船长的指挥,现在这些家伙终于开始慌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逃向了甲板边缘。奥斯曼水手们趁势重整旗鼓开始了反击,他们抄起了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棍棒、短剑、短斧、系索栓,总之一切能用的东西全派上了用场。

十五分钟之后,柏柏尔海盗们重新被赶回了他们的船上。抓钩们被利斧逐个砍断,燃烧着的海盗船也被水手们用长竿子推走了。奥斯曼船长咆哮着发出了一系列的命令,很快整艘船上的局势就完全控制住了。一切就绪之后,船员们开始着手清理甲板上的血迹与尸体了:埃齐奥知道,把尸体清入大海有悖于他们的宗教教义,但他还是希望此行的剩余航程会一路顺风。

水手们将落汤鸡般的柏柏尔船长从蓄水池中捞了上来,并把他押上了甲板。这家伙满脸沮丧,几乎瘫成了一摊烂泥。

“你最好给蓄水池消消毒,”埃齐奥揶揄了船长一句。于是,那个海盗船长被手铐脚镣地押了下去。

“水桶里的水足够支撑到雅典了,”船长回应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钱袋:“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退给你的船票钱,”船长说,“这是我力所能及的报答。等到了雅典,我会让大街小巷都知道你的功绩。至于你剩下的旅程,尽管放松下来,交给我就好啦!”

“哦,我可没办法真正‘放松’下来的,”埃齐奥笑着回应了一句。

“呃……是啊,你说得对,”想想刚才这“放松”恶果,船长还真是无话可说,“是啊,随时保持警惕才是我们该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