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蒸汽缭绕的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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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九把刀是一个很容易躺着也中枪的笨蛋。

这个礼拜他无奈陷入在Makiyo殴打出租车事件的大混战中,我在旁边观察他,忍不住觉得他有一点点可怜,不管是记者还是乡民都超爱问他各式各样的社会问题,他不回答,大家就爱猜他心里想什么,可只要他回答了,不管说了什么都会引起一阵天下大乱,然后九把刀就得没日没夜窝在电脑前不断发文澄清,满背是箭。报应啊报应!

不过他可怜,我更可怜,连续好几天都在跑可能增进小说灵感的新闻事件,比如有个超唬烂的新闻说,在澳洲有个人晚上在沙漠尿尿,结果阴囊被躲在暗处的毒蛇咬了,他痛到冲进房里请室友帮他吸阴囊里的毒,室友拒绝(不晓得考虑多久喔),但还是带着他开了四十分钟的车冲到医院打血清,终于救回这个老二被咬的衰人一条命。

这种低级新闻九把刀最爱了,但这种在ptt八卦版就可以找到资料的新闻,九把刀只会付我一瓶牛奶的钱,所以我得为了其他更有低级潜力的新闻上天下海,好搜集到一般记者无法接触到的新闻幕后。

有时忙到我常常忘记,我来担任九把刀的助理并不是真的想帮助他成为天杀的故事之王,而是想借用这个大烂人的资源去调查我爸爸被神秘液体溶解之谜。

而阿祥2.0,在吃了六个「号称外星人但看起来很像地球人的人」之后,在我出门寻找灵感时足足在家大睡了一个礼拜。

他以人形缩在房里角落捧着大肚子,消化的声音非常难听,还不时打着超臭的嗝,那些臭嗝凝聚不散,终于从门缝底下飘出。一个礼拜后,住在隔壁的房客怀疑是尸臭(某种意义来说,也的确是尸臭),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叫房东处理。

一听疑似尸臭,房东就腿软了,马上找来管区警察跟他一起开门。

当时我不在现场,但据说门一打开的瞬间,首当其冲的两个警察立刻昏死过去,而那个房东远远吸了一口臭嗝的结果,则是丧失嗅觉一个月,失去胃口半年。

2

我到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阿祥还没醒来,只是不忘打嗝。

笔录只做了五分钟,派出所里都是尸臭的味道,所有人都戴着医疗等级的口罩,唯一一个没有戴口罩的人是铐在椅子上的小偷,而他已经吐到不省人事。

「你朋友怎么都叫不醒啊?又没有闻到酒味,是不是嗑了药啊?」负责笔录的管区警察口气很差,脸色更差。

「我哪知道,想知道就抓去验尿啊。」我态度不佳,因为我也很无奈。

「就赌你朋友嗑药!来!抓去验尿做业绩!」管区警察大怒拍桌。

于是昏睡中的阿祥就被抓去厕所验尿了。

三分钟后,负责验尿的小警员慌慌张张从厕所冲出来。

「报告长官……他……」小警员上气不接下气。

「他什么啊!说说!」管区警察瞪着他。

「这位黄家祥先生没有老二!」小警员神色惊慌。

「什么叫没有老二!」

「报告长官……就是……就是没有老二的意思!」

管区警察疑神疑鬼地跟小警员进去厕所里看,不久后,两个警察气冲冲走向我。

「你朋友为什么没有老二!」管区警察气急败坏质问。

「我怎么知道?我朋友好好跟你们去了厕所验尿,结果尿还没验,老二就不见了,我没怪你,你怪我?!」我反过来咄咄逼人:「把我朋友的老二交出来!」

「……所以他是阴阳人还是变性人?」管区警察一时语塞:「讲清楚嘛!」

「跟你说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朋友跟你们去验尿,然后老二就不见了,他醒来的话一定告死你们。」我冷笑:「告到你们去当铺当老二才赔得起!」

经历过大风大浪,区区一个烂笔录怎么难得倒我。

我们之间无法沟通,但验尿还是继续验,然而阿祥大概是进入了蛇类的类冬眠模式,所以怎么也叫不醒,要催尿也不得其门而入,但他一直在厕所里打嗝,近距离拿纸杯等尿的警察们纷纷呕吐,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继续狂睡的阿祥被扔在我旁边,一张酸痛药布不偏不倚贴在他的嘴巴上。

「不验了,依我多年的专业经验,你朋友是习惯性嗜睡。」管区警察一屁股坐下。

「我不知道,反正他在你们厕所丢了老二。」我抖脚。

「别血口喷人啊!」管区警察气势一弱,改口:「警民好好合作嘛。」

他问了我一些基本资料,我无关痛痒地随便回答。

「你朋友到底平常都吃什么,怎么打嗝那么臭!」管区警察口气很差。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谁。」我抓头。

「是不是吃了大便啊!」管区警察愤慨起来。

「不就是尸臭嘛?我看吃了人肉还差不多。」我不甘示弱。

「听好了,你朋友醒来后叫他多吃青菜啊!要不然就多喝蔬果579啊!总之管管你朋友嘛!卫生习惯那么差,以后怎么还有人敢把房间租给他啊?」管区警察嫌恶地说:「该说的我都写下来了,你没说的我等一下自己脑补,在这里签个名,快点把你朋友带回去!」

「等等……他不能回去!」一旁昏倒的房东摇摇欲坠地举手:「他太臭了,我没有叫他付房间消毒的钱已经不错了,他一回去的话,隔壁两边的房客都会马上搬走!」

「房间他付了钱的。」我反对。

「合约里面有规定,房客卫生习惯太差的话,房东有权收回。」房东开始哀求:「拜托你们行行好,别把我的房客都赶跑了,这个月的房租我就不跟你们算了,快搬快搬。」

唉,这倒是阿祥理亏了,我可没有想为难无辜房东的意思。

我只好无奈地扛起阿祥叫了出租车,把阿祥扔到天空地阔的大安森林公园,在他身上放了一张纸条和两张百元钞票叫他醒来找我。

阿祥只是狂睡觉,我想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他吧。

3

满身草屑的阿祥来找我,已是三天后的事。

没地方住的他只好跟我挤一个房间,我别无选择,幸好阿祥的日常花费奇低无比,顶多就是一天一盒鸡蛋的程度,没有造成我什么负担,睡觉的时候床当然是我自己睡,而阿祥则将身体蜷曲睡在浴缸里,这点我倒不觉得委屈了他,他也没有抱怨。

他变得超宅,几乎不想出门。

不想出门,阿祥倒有大量看电视的需求,特别是偶像剧,越是缠绵悱恻不切实际的剧情他越爱看,偶尔遥控器切到电影台,也是以爱情电影为主。

每天我出门,阿祥都正襟危坐在和室地板上看着电视。

我回家的时候,阿祥都还维持一模一样的姿势,好像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