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2/2页)

我们的脸贴得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耐心点,”我说,“你会有机会杀他的。”

他恼火地抽身退开。“那好吧,”他让步了,“但等我们确定圣贤的位置以后,你就要帮我解决普林斯。明白了没?”

我们朝手心吐了口口水,然后握手言和。他的怒气平复下去,我们也朝普林斯的种植园走去。所以我们终究还是得闯进去。食言的感觉如何?

在一座俯瞰种植园的小山上,我们找到一块平地,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我看着下方忙碌的情景。男性奴隶悲伤地哼着歌,砍伐着甘蔗,沙沙的响声随风传来,女奴们蹒跚走过,沉重的背篓压弯了她们的腰。

阿德瓦勒跟我讲过种植园的生活,他们收割甘蔗,然后放进两根金属轧辊之间,而手臂被卷进轧辊的意外相当常见。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唯一“摆脱困境”的方法就是砍断手臂。他还告诉我,榨出的糖汁还要煮开,以此蒸发其中的水分,而滚开的糖汁就像粘鸟胶那样黏稠,还会在皮肤上留下可怕的伤疤。“我有些朋友失去了眼睛,”他说,“还有手指和手臂。作为奴隶,我们从来听不到半句表扬,或者任何方式的道歉。”

我想到了他告诉我的另一句话。“有这样的肤色和这样的口音,这个世界上哪儿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意识到,普林斯这样的人正是这些奴隶不幸的源泉,与我在拿骚相信并主张的一切背道而驰。我们相信生命和自由。不是这样的……奴役,这样的折磨,这样的慢性死亡。

我攥紧了双拳。

基德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斗,抽着烟打量下方来往的人群。

“这儿有守卫来回巡逻,”他说,“看起来他们会用那些钟来示警。看到了吗?就在那儿。”

“我们最好在动手之前先弄坏那几口钟。”我思索着说。

我以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件怪事。基德舔了舔拇指,然后按进烟斗,按灭了里面的火。噢,这并不奇怪,但他接下来做的事真的很怪。他开始用拇指去蘸里面的烟灰,然后抹在眼皮上。

“这儿人多眼杂,光靠行踪隐匿是不行的,”他说,“所以我会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你干掉他们的机会。”

我看着他的举动,很想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因为他用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来,然后涂在嘴唇上。接下来,他除下了三角帽。他解开了发带,让头发披散在面前。他舔了舔拇指的指甲,然后像猫儿那样擦起了脸。然后他把手伸向牙龈,拿出几块潮湿的、让他的脸颊显得丰满的棉花,丢到地上。

接下来他掀起衬衣,解开下面那件束胸衣的带子,把它丢到地上。随后,他解开衬衣的上面几个扣子,将领口拉开,露出他的胸部。

我头晕起来。他的胸部?不。是她的。因为等我终于移开目光,看向他的脸——不,是她的脸——我才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男人。

“你不叫詹姆斯,对吧?”我说了句废话。

她笑了。“多数时候不是。来吧。”

等她站起来以后,举止也变了:以前她走路的姿势和动作都像个男人,现在又完全不像了。这就跟她的胸部一样明显。她是个女人。

我们爬下山丘,朝种植园的围墙走去,而我快步追上了她。

“真见鬼,伙计。你怎么是个女人?”

“天啊,爱德华,这种事还需要解释吗?好了,现在我还有事要做。要笑的话就等以后吧。”

但我并不想笑。说实话,她打扮成男人是完全有理由的。水手们最反感让女人上船。他们对此很迷信。如果这个神秘的女子想要作为水手度过一生,那么这就是她必须做的——成为男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么做需要巨大的勇气。亲爱的,我得告诉你,我见过很多非凡的人物。有些非常坏。有些非常好。大部分好坏参半,因为这是大部分人的本质。在所有这些人之中,我最希望你效仿的榜样就是她。她的名字是玛丽·里德。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