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4页)

“噢,无论您如何选择,我们都会支持您的。”

“感激不尽。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阿尔贝蒂谨慎地露出笑容,“至于现在,我的朋友们,我建议我们把政治放到一边,专心去欣赏这件令人崇敬的艺术杰作,它可是高贵的美第奇家族的慷慨捐赠。”

埃齐奥等待着阿尔贝蒂的同伴全部朝大卫像那边走去。阿尔贝蒂则拿起一杯葡萄酒,扫视着周围,眼神里混合了满足与警惕。埃齐奥知道这正是他的机会。其他人都在看着雕像,而韦罗基奥正在雕像旁做着简短的演说。埃齐奥悄然走到阿尔贝蒂身边。

“能让你说出最后那句恭维可真不容易,”埃齐奥压低声音说,“不过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满嘴谎言,这倒是很适合你。”

阿尔贝蒂认出了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是你!”

“是啊,行政长官。是我,埃齐奥。我来为你亲手谋害的朋友——为我的父亲——以及我无辜的兄弟复仇。”

阿尔贝蒂听到了微弱的弹簧触动声和金属碰撞声,随后看到了抵着自己喉咙的利刃。

“再见了,行政长官大人。”埃齐奥冷冷地说。

“住手,”阿尔贝蒂喘息着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为了保护你爱的人。原谅我,埃齐奥——我别无选择。”

埃齐奥凑得更近,对他的托辞充耳不闻。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有选择的——而且是种可贵的选择——但他太过软弱,不敢做出那种选择。“你以为我现在不是在保护我爱的人吗?如果我的母亲和妹妹落入你的手中,你会对她们留情吗?现在听着:我给你的那些文件在哪儿?你肯定放在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你永远也找不到的。那些文件我从不离身!”阿尔贝蒂想要推开埃齐奥,再大声呼唤他的护卫,但埃齐奥径直将利刃刺进了他的喉咙,随后用力割断了他的颈动脉。阿尔贝蒂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跪倒在地,双手本能地攥住自己的脖子,徒劳地想要抑止泼洒在草地上的鲜血。等阿尔贝蒂侧身倒下之后,埃齐奥迅速弯下腰去,割断了他腰带上的钱包并打开看了一眼。阿尔贝蒂最后在傲慢中说出了实情。那些文件真的在里面。

周围突然变得一片寂静。韦罗基奥的演说戛然而止,宾客们开始回头张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埃齐奥站起身来,面对着他们。

“是的!你们看到的是真相!你们看到的是复仇!奥迪托雷家族没有灭亡。我还活着!埃齐奥·奥迪托雷!”

他正在喘息的时候,有个女人尖叫起来:“有刺客!”

混乱主宰了周围。洛伦佐的护卫们迅速围拢过来,拔剑在手。宾客们四散奔逃,比较勇敢的那些走上前去,试图制住埃齐奥,但没有人敢真正动手。埃齐奥注意到,那个穿着蒙头斗篷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里。韦罗基奥站在那里,保护着他的雕像。女人们男人们都在呼喊,城市卫兵涌入走廊,却不清楚该追赶什么人。趁此机会,埃齐奥爬到回廊的顶上,跳进旁边的庭院里,那里敞开的大门通向教堂前方的广场。一群好奇的民众被回廊里的骚动吸引过来,聚集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问埃齐奥。

“正义得到了伸张。”埃齐奥答道,然后朝着西北方向穿过城市,前往葆拉的宅邸。

他在路上略微驻足,确认了阿尔贝蒂钱包里的东西。那家伙的遗言的确不假。所有文件都在里面。除此以外,还有些别的东西。是阿尔贝蒂的一封尚未寄出的信。为了确认里面的内容,埃齐奥撕开火漆,展开了那张信纸。

这是阿尔贝蒂写给妻子的私人信件。埃齐奥读着这封信,也渐渐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势力才能迫使一个人不再公正和诚实。

吾爱:

我将这些想法写进信里,希望有一天能有勇气与你分享。到那时,你肯定早已得知,我背叛了乔凡尼·奥迪托雷,将他冠以叛徒的罪名,并宣判了他的死刑。在后世的历史上,这一行为多半会被记载为出于政治立场或是贪婪,但你必须明白,迫使我做出这种事的并非命运,而是恐惧。

美第奇家族夺走我们家族的一切之时,我发现自己满心惧怕。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儿子,为了将来。如果一个男人失去了所有财产,他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指望?至于其他那些人,他们提议给我金钱、土地和头衔,以此交换我的合作。

这就是我背叛我最亲密朋友的原因。

无论这种做法有多么不堪,在当时看来都是必要的。

即使到了现在,回顾当初,我还是看不到其他出路……

埃齐奥仔细叠好那封信,放进钱包里。他会重新把它封上火漆,然后再寄出去。他可不想做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1]意大利画家、雕刻家和建筑师,被誉为“欧洲绘画之父”。

[2]意大利文艺复兴建筑的先驱之一。

[3]指以左右颠倒的方式写成的文字,因此在镜子里,这些文字会与正常书写方式相符。

[4]以上分别指哲学家马西里欧·费奇诺和皮科·德拉·米兰多拉,以及诗人波利齐亚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