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三士一僧敬五公主 信乃道节谒甲斐君(第2/4页)

彼此想说的话都谈完后,丶大法师回头看看说:“列位!滨路公主方才就到隔壁的炉边休息,吩咐念戌和无我六给进汤药,现殆已用毕。我们这里所谈论的,公主大概已尽闻。是否让这二位救公主有大功的犬士,重新进去参见?”照文听了说:“这一点某也想到。且先奏明公主。”说着他便到隔壁去。稍过片刻,照文回来说:“公主的病已经好些。方才我们所讲的话公主都已听到。悲喜交加,感动得正在落泪,某劝解了一番。请进去参见吧!”在照文的带领下,拉开隔扇门,道节和信乃面对公主,对公主摆脱十四年之苦难,回归故里之时终于到来表示祝贺。公主满面含羞地说:“托列位僧俗之福,得以弄清生父和我的身世,十分高兴。同时对过去的一切既感悲痛又羞愧难言。我虽并非生自贫贱之家,但自幼时就在民间抚养,是个乡下孩子,对主君之事毫无所知,唯恐玷污了父亲名声。就将我永远当作木工作之女吧,这样还可稍感心安些。我仔细想,世间之薄命人虽多,但莫过于我。生母因找不到我而忧伤去世,伺候我的老臣和宫女们,听说也为了我而有的为僧,有的为尼。更令人可悲的是,养育之恩堪比天高地厚的父亲,死于非命,我岂能衣锦还乡,而不为他老人家祈祷冥福?只愿认法师为师做个尼姑。请答应我的请求。”说罢痛哭流涕。丶大、照文和二位犬士都一齐加以劝慰。过了片刻,丶大法师向厨房那边看着呼唤:“念戌在哪儿吗?快到这儿来!”念戌应声拖着皲裂疼痛的脚,从门缝儿探出颗头来。唤他进来后,大法师对滨路公主道:“这个小沙弥也与二位犬士有同样功劳。如果不是他听到奈四郎与夏引的密谈,谁会知道公主的身世?细想他的法名叫念戌,戌狗不也是犬么?也可以说是名诠自性。请您看看他!”滨路听了感谢大师告诉他救命的恩人。

这时丶大看着二犬士和照文说:“列位不知注意到否?对此次之事有功者,还不只是念戌。那无我六真是忘我地、巧妙地欺骗了奈四郎。若不是他毫不加思索地将侧殿借给奈四郎,纵然有念戌在,也听不到他们的密谈。因此世上没有无用之人。盛衰祸福犹如纠缠在一起的绳索,昨非今是。因错而立功,不正是他这样的事吗?”说得三人都捧腹大笑起来。于是照文又同大家商议今后之事。丶大沉吟片刻道:“犬山君用计巧妙地救了公主和犬冢君。但事情总会被人知道,他们一定要派兵来捉拿。因此蜑崎大人赶快带领手下士兵,护送公主先回安房。二位犬士也要赶快离开此地。贫僧是出家人,即使国主加罪于我,也无生命危险。纵然掉了头,只要公主和列位无恙,贫僧也死而无恨。就请屈从此议。”道节听了忙道:“大师之教谕与愚意不同。不管犬冢君做何打算,某暂不离开此地。因为某借用甘利兵卫之名,救了信乃和公主,乃不得已而为之。如因怕后日之祸而隐藏躲避,与奸盗骗子又有何异?那样行事乃武士之耻。起初杀死木工作,危及信乃和公主者,究竟是谁?那罪犯不是别人,而是国主的家臣。如不责己而加罪于别人的话,则民必叛离。谁能说那是善政?如派兵前来,就将此理说给他。如若不听,则尽杀之而后远走他乡也并不为迟。其他人都走吧!”他怎么也不肯答应。信乃频频称赞道:“你说得好,愚意亦同。想与犬山君一同留下,等待前来捉拿之兵丁。蜑崎大人同大法师陪伴公主走吧!”滨路听到如此劝说,插言道:“列位请听我一言,我以一无知的女子之智,焉能拒绝勇士之议。然而为我独自脱身,而置有再生之恩的人于死地,我岂能离开?如若能平安了结此事,无论如何也想将养父的尸体火化,将骨灰带回安房,以便长期为老人家祈祷冥福。望诸位设法使我实现这个愿望。”她边说边擦眼泪。丶大和照文感叹道:“如无您这样孝义之心,岂能说出这般话?那就听天由命,都在此听候国主之命吧。”道节听了还是不肯应允说:“此地之事还是交给我和信乃。赶快陪同公主动身。待事情平息之后,再将木工作翁之骨灰送回安房。事已至此,已讲不得什么情理。”虽然他这样劝解,滨路还是哭着不肯听从。照文沉吟着,一时踌躇莫决,便征询丶大法师的意见。丶大低头寻思片刻道:“公主这般说,我等怎好违背。那就委屈犬山君放弃己见,与大家一同留在本院吧!”他这样百般说服,道节才勉强点头,众议始决。于是大法师将滨路公主藏到院内里边的一个分出去的独间,由照文伺候着,让信乃、道节及兵丁们用斋饭,加以款待。

按下这边,再说甘利兵卫尧元,捉拿了夏引和出来介,将其带回踯躅崎,当夜即收监下狱。写了一份谳书,次日清晨便去审判庭,商量该如何处理。恰好这日该国的国主武田信昌亲自前来听取民间的诉讼,以决定国中之赏罚。甘利尧元立即谒见国主,呈上那份谳书,同时向主君奏明泡雪奈四郎秋实所犯的罪行,猿石村村长木工作的丧生,以及其后妻夏引和小厮出来介等招供的情况。同时对昨日有歹徒伪称是甘利尧元,劫走武藏的路人犬冢信乃和木工作的女儿滨路等情况也当面启奏了国主。信昌让他读过谳书,又问明情况,吃惊地紧皱双眉道:“如此说来,泡雪奈四郎是残忍无赖的坏人。尧元,汝就去将奈四郎主仆们捉住,审问他们后,对劫走信乃和滨路的歹徒的真名、住址自然也就明白了。快去!快去!”尧元领命赶忙回府,带领十几名兵丁,忙奔奈四郎所居住的口袋街。

却说泡雪奈四郎,昨日偷偷派内去猿石村,探听木工作家的情况,看信乃和滨路等是否被捕。可是等到黄昏,内喘息着跑回来说,先是假尧元将信乃和滨路带走,后来真尧元将夏引和出来介捆起来,严刑拷打,夏引和出来介忍受不住痛苦招了供,说出木工作被杀害,和想诬陷信乃是凶手等策划的情况。这些消息有的是来自村里人的传闻,有的是亲自窃听来的。他这样向主人悄悄进行耳语。奈四郎听了大吃一惊,吓得呆住了,就如同火烧了眉毛一般,忙对内耳语道:“我的谋划如都被夏引说出,一定派人来捉我。三十六计逃为上计,今晚连夜逃走。汝将此意告诉媪内,赶快做动身的准备。”内和媪内听了也都急忙准备逃跑,悄悄地把衣服家具卖给附近的商人,主仆们怀里揣着盘缠,在那夜亥中时分逃往武藏去了。诚如世之谚语所说:“冷不择衣,急不择路。”却说奈四郎主仆急于赶路,在拂晓已到达筱子岭。奈四郎回头看看媪内和内说:“因为过于慌张,我将东西忘了。昨日木材商人送来收买森林中之枯树与树叶的价款三十余两黄金,尚未上交国主。装在个提箱内疏忽了没有拿来。谁能跑回去把它取来,就分给他十两黄金。即使派兵来捉拿,在审判庭没有决定之前,也不会来得那么快。你们俩看如何?”他虽然这样问,但是媪内装作耳聋,只冷笑而不答。内听了说:“确如您所说,即使天亮捕快们也不一定来得那么快。如果运气好,取出那些金子也不费多大手脚。小的愿碰碰运气回去一趟。过了这个岭请您慢点走。”奈四郎听了高兴道:“汝真有胆量,即使将三十金都给汝也在所不惜。快去快来!”内听了鼓足勇气应声回踯躅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