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岛 The Abode of Stones(第2/3页)

“好极了。请你——”

“我会给那个女人。”

鬼灵的手伸入石腹,罗根警觉地后退。鬼灵抽出的拳头里握着什么,罗根整个人都在颤抖。

“伸出双手。”他低声吩咐菲洛。

这东西凭空落入菲洛摊开的手掌,杰赛尔不由得惊叹一声,朝后爬开,还抬起一条胳膊挡在面前。巴亚兹睁大眼睛紧盯不放。魁急切地前倾身子。罗根苦着脸缓缓后退。长脚几乎退到坑外。很长一段时间,六个人瞪着菲洛手里那块暗色物体,呆若木鸡,四周唯有呼啸的风声。为眼前之物,他们翻山越岭,历尽艰辛。它是很多很多年前,高斯德从地底深处挖出的,它毁灭了世上最伟大的城市。

种子。异界在世间的化身,魔法的本质。

菲洛缓缓皱紧眉头。“这东西?”她狐疑地问,“能毁灭沙弗法?”

最初的震惊过后,杰赛尔觉得它看起来不过是块石头。拳头大小、毫不起眼的灰石头。既没有不自然的危险气息,也没有显露出致命威力,更没有射出杀人光线乃至电闪雷鸣。

它看起来不过是块石头。

巴亚兹眨眨眼,手脚并用爬过来,盯着菲洛手里的东西。杰赛尔心脏怦怦狂跳,眼看法师舔了下嘴唇,很慢很慢地举起手,用小指尖碰了石头一下,马上缩回。他没有突然衰竭断气。他又用手指点了一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现在他把整个手掌放上去,粗手指握住它,举起来。

它看起来仍旧是块石头。

第一法师盯着手中之物,眼睛越瞪越圆。“不,”他双唇颤抖,声音飘忽,“这只是块石头!”

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杰赛尔盯着罗根,罗根也盯着他,伤疤脸一片茫然。杰赛尔看向长脚,领航员耸了耸瘦削的肩。杰赛尔又看向菲洛,她眉头越皱越深。“只是块石头?”她喃喃道。

“东西不对?”魁低吼。

“那么……”巴亚兹的话正中杰赛尔的心思,“我历尽艰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陡然刮起的风吹灭了可怜兮兮的火苗,裹挟着沙尘打在他脸上。

“或许搞错了,”长脚提出,“或许有其他鬼灵,或许有其他——”

“不会错。”罗根坚决地摇头。

“可……”魁面如死灰,眼睛都快鼓出来了,“可……怎么会?”

巴亚兹没理他,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坎迪斯,一定是。他设法瞒过兄弟们,用石头充数,将种子收归己有。锻造者即便死了,还是耍了我一道!”

“只是块石头?”菲洛吼道。

“我放弃为国出征,”杰赛尔义愤填膺,“来这鬼地方跋山涉水。我被人袭击,受了伤,毁了容,却是……一场空?”

“种子。”魁咧开苍白嘴唇,龇着牙,鼻孔呼吸急促。“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我要知道,”他师父大吼,“还会在天杀的荒岛上为一块烂石头跟鬼灵废话吗?”他狠狠摔出那块石头。石头裂成碎片,四处翻滚,消失在上百颗、上千颗、上百万颗同类中间。

“它不在这儿。”罗根遗憾地摇头,“要说——”

“只是块石头?”菲洛的视线从碎石转向巴亚兹的脸,“黑心老骗子!”她一跃而起,身侧双拳紧握,“你答应让我复仇!”

巴亚兹早气得面目扭曲,此刻断喝道:“你以为你的复仇是天大的事?”他咆哮起来,飞溅的唾沫星子被风吹走,“还有你的失望?”他冲魁尖叫,脖子上青筋暴起,“还有你天杀的脸蛋?”杰赛尔吞口口水,赶紧往坑里挪,恨不得缩成一团,怨气顿时被巴亚兹的勃然大怒吓没了,好比之前奄奄一息的火苗为狂风扑灭。“被耍了!”第一法师大吼大叫,双手在盲目的怒火驱使下握紧又松开,“我他妈拿什么去对付卡布尔?”

杰赛尔越缩越紧,瑟瑟发抖,担心随时有人成为巴亚兹的出气筒,被撕碎,被甩到半空、砸在石头上,或被直接点燃——他觉得多半是自己。长脚兄弟不识趣地来打圆场:“振作精神,伙计们!旅行本身就是意义——”

“再说一句,天杀的白痴!”巴亚兹气急败坏,“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化成灰!”领航员畏畏缩缩躲开,魔法师抓起法杖转身就走,离开浅坑,朝海岸大步而去,寒风吹得他外套噼啪作响。他的怒气委实吓人,以至于有那么一阵,杰赛尔宁愿留在岛上也不想随他上船。

魔法师脾气的大爆发,无疑宣告此次任务彻底失败。

“那么,”大家在冷风里坐了一阵,罗根低声说,“事已至此。”他合上空匣子,“骂娘也于事无补。你必须——”

“闭上你的臭嘴,白痴!”菲洛突然咆哮,“别对我指手画脚!”她三步并两步,走向汹涌的大海。

罗根把匣子塞回包裹,打个激灵,背上包裹又叹口气。“现实一点,”他喃喃道,然后去追赶菲洛。长脚和魁闷闷不乐地跟上。杰赛尔走在最后,踩过一颗颗凸凹不平的石头,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脑子里还在思考这一路的前因后果。刚才他的确沮丧到家了,但他惊讶地发现,随着小船接近,又快忍不住笑出声来。毕竟,这场疯狂之旅的成败于他没多大关系。

重要的是,他要回家了。

船破浪而行,掀起翻滚的冰冷白沫,张满的帆被吹得噼啪响,桅杆和绳索吱吱嘎嘎。海风抽打着菲洛的脸,她眯眼对抗。巴亚兹一上船就怒冲冲进了舱,其他人也陆续进去取暖,只有她和九指留在甲板上,注视大海。

“你有啥打算?”他问她。

“哪里能杀古尔库人,我就去哪里。”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去找其他武器,和他们斗到底。”其实她不相信这番话,她已感觉不到曾经的浓烈恨意。只要古尔库人不来招惹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复仇也许已无关紧要,可惜怀疑和失望让她更加偏执。“一切照旧,我要复仇。”

沉默。

她偷偷瞥去,发现九指皱眉盯着黝黑海面上的白色泡沫,似乎对这答案不满意。改口本来轻而易举。“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可以这么说,又有什么损失?没有,至少对她没有。但她就是不肯遂他的愿。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道无形的墙。无法穿透的墙。

这道墙一直存在。

她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呢?”他思考片刻,闷闷不乐,咬住嘴唇。“我要回北方。”他郁闷地说,甚至没看她,“有些事不该留下,有些肮脏的事需要了结。我想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回北方,了结恩怨。”

她皱眉。恩怨?当初是谁要她别太在意复仇,现在却只想了结恩怨?骗人的混蛋。“恩怨,”她嘶声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