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9 宝石的气味(第3/11页)

“艾伯纳西夫人,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个问题,”詹米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这样就礼貌地避开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你是如何从被当作女巫烧死的命运中逃脱的?

她笑了,长长的睫毛风情万种地落在眼睛上。“嗯,你们也许会记得我怀着孩子,回了克兰斯穆尔?”

“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詹米呷了一口茶,耳朵尖儿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没错,他有理由记住那些事情。她在女巫审判当中撕裂衣服,披露了可以挽救她生命的秘密凸起——至少暂时挽救了她。

粉红色小舌头伸出来,优雅地舔去上唇沾着的茶滴。“你有孩子吗?”她竖起眉毛看着我。

“我有。”

“可怕的家务,不是吗?走路拖拉着像裹满泥的母猪,然后为了某个看起来像淹死的老鼠一样的东西,自己像被撕裂了一般。”她摇了摇头,喉咙发出低低的嫌恶声,“美丽的母亲,是吗?不过,我想,我不应该抱怨——这只小老鼠救了我的命。虽然分娩是痛苦的,但比起被烧死还是好一些。”

“我想是这样的,”我说,“不过因为没有经历过后者,我也不能肯定。”

吉莉丝被茶呛了一下,在裙子上喷了许多棕色的茶水。她漫不经心地擦了擦,颇感趣味地盯着我:“嗯,我没有经历过、做过,但我见过他们烧人,乖孩子。我想也许躺在泥巴洞里看着肚子变大更好受一些。”

“他们一直把你关在盗贼的洞穴里吗?”银匙握在手中是冰凉的,但回忆起克兰斯穆尔的盗贼洞穴,我的手掌出了汗。被指控为女巫后,我和吉莉丝·邓肯在那里待了三天。她在那里待了多久?

“三个月,”她凝视着自己的茶,沉思着说道,“要命的三个月,脚冻僵了,满地爬着虫子,发臭的食物残渣,还有坟墓的气味,日日夜夜包围着我。”她抬起头来,扭曲的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但我最终成功地生下了孩子。当我开始阵痛的时候,他们把我从洞里带出去——然后有了一丁点儿的逃跑机会,对吗?我在我的旧卧室里生下了婴儿,就在检察官的房子里。”

她的眼睛微微变得阴郁,我很想知道她杯子里的液体是否完全是茶。“我有镶着钻石的玻璃窗,你还记得吗?各种形状的紫色、绿色和白色——村里最好的房子。”她笑着回忆道,“他们让我抱了孩子,绿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看上去好像被淹死了似的。我想他摸起来应该是冷的,像一具尸体,但他不是,他是温热的,热得像他父亲的睾丸。”她突然笑起来,声音刺耳难听。

“为什么男人这么傻呢?牵着他们的睾丸可以把他们领到任何地方——一段时间。然后给他们一个儿子,你就又有了他们的睾丸。无论他们是进来或出去,你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条阴道。”

她往后靠在椅子上。这时候,她张开大腿,眯起眼睛盯着满是肥肉的腹部,把杯子举在耻骨上面,做出讽刺性的祝酒姿势。“嗯,这是敬它的,我说!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至少黑鬼们知道这个。”她漫不经心地痛饮了一大口茶,“他们雕刻那些小人偶,所有都有肚子、阴道和乳房。跟男人对生育我们的地方的做法一样——你我的孕育之处。”她眯起眼睛看着我,笑得露出牙齿,“见到过男人们在柜台下面买的下流杂志,对吗?”

充血的绿眼睛转向了詹米。“你知道男人们在巴黎传阅的图画和书,不是吗,狐狸?都是一样的。”她挥了挥手,又深深地喝了一大口,“唯一的区别是黑人堂堂正正地崇拜它。”

“非常常见。”詹米平静地说。他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腿伸展开来,显得很放松,但我可以看出他很紧张,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杯子。“你怎么会知道男人们在巴黎看的图画——艾伯纳西——夫人,现在是这个名字吗?”他问。

她有些摇摇晃晃,但绝不是喝醉了。听出詹米话语中的讥讽,她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报以扭曲的微笑:“哦,称我艾伯纳西夫人就够了。在巴黎的时候,我有另一个名字——梅丽桑德·罗比乔克斯夫人。喜欢那个吗?我觉得有点高级了,但是那是你舅舅杜格尔给我起的,所以我用了——出于感情的缘故。”

我空着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藏在裙子的褶皱里看不出来。我们住在巴黎的时候,我听说过梅丽桑德夫人,她不只是社交名流,还被称为预言未来的先知,宫廷贵妇们向她吐露心中最深处的秘密,请教爱情生活、投资和怀孕方面的建议。

“我猜你可以跟那些贵妇讲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冷冷地说。

她这一次是真的被逗乐了。“哦,我真的可以!虽然我很少这样做。你知道,人们通常不会为真相付钱。尽管如此,有些时候——你知道让—保罗·马拉的母亲想给他的小孩起名叫鲁道夫吗?我告诉她,我觉得鲁道夫这个名字不吉利。我有时候会好奇——叫鲁道夫的话,他长大会成为一个革命家吗?或者他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写诗上?有没有想过,狐狸,取名字会带来不同的命运?”她绿玻璃一般的眼睛盯着詹米。

“往往是这样,”他放下杯子说,“那么,是杜格尔把你从克兰斯穆尔带走的?”

她点了点头,沉闷地打了个小嗝:“是的。他来带走孩子——一个人来的,害怕有人发现他是孩子的父亲。但是我不肯放手。他走近要抢走孩子的时候——我趁机拔出他腰带上的匕首,压在孩子的喉咙上。”回忆起往事,一丝满意的微笑出现在她可爱的唇角。

“我告诉他,除非用他兄弟的性命和他自己的灵魂发誓保证我的安全,不然我会杀了孩子。”

“他相信你了?”任何母亲持刀对着她刚出生的孩子的喉咙都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即使是假装的。

她的视线回到我身上。“哦,是的,”她轻轻地说,笑意更浓了,“杜格尔真的了解我。”

即使是在十二月的凛冽寒气之中,杜格尔还是出了汗。他无法把目光从他熟睡的儿子的小脸上移开,于是同意了。

“他朝着我弯腰要抱走孩子的时候,我想把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她回忆着,“但这会是一个很好的交易,靠我自己离开更难一些,所以我没有那样做。”

詹米的表情没有改变,但他拿起茶,深深地咽下一大口。

杜格尔召集了行刑人约翰·麦克雷,还有教堂司事,通过谨慎的贿赂,确保第二天早上囚笼里裹着兜帽被拖上沥青桶的身体不是吉莉丝·邓肯的。

“我以为他们可能会用稻草扎个人,”她说,“但他做得更聪明。老奶奶琼·麦肯锡三天前去世了,就在当天下午下葬。棺材里放些石头,钉子钉紧一些,然后就一切如意了,嗯?一具真正的尸体,适合燃烧。”她笑了,喝下了最后一口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