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20 詹米起疑(第2/3页)

“我会告诉你,我会告诉你的!”水手疯狂扭动着,恐慌万分,“该死的,你跟她当时一样残忍!”

“当时?你说‘当时’是什么意思?”詹米的心紧紧地挤在他的胸口,他猛拽一下,力道比他打算的粗暴很多。汤普金斯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詹米稍微减了些力量。

“放手!我会告诉你的,可怜可怜我,放手吧!”詹米的手松了下来,但没有放开。

“告诉我,我的妻子在哪里!”他喊道,语气足以让比哈利·汤普金斯更强壮的人都拜倒在地,服从于他。

“她失踪了!”男人脱口而出,“落水了!”

“什么!”詹米太过震惊,放开了他。落水!落水了!失踪了!

“什么时候?”他追问道,“怎么落水的?该死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扑向那个水手,拳头紧握。

水手连连后退,揉着胳膊,气喘吁吁,独眼里充满鬼鬼祟祟的得意。“别担心,阁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嘲笑的语调,“你不会寂寞很久的,几天后你会跟她在地狱里相聚——在金斯敦港的绞架上跳舞!”

詹米听到了身后甲板上的脚步声,不过太晚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击倒了。

他的头部被击中的次数太多了,足以让他熟知被击中后明智的做法,那就是静静地躺着,直到眩晕和每次心跳时眼皮下的闪光停下来,太快坐起来的话,疼痛会让你呕吐。

甲板在他身下以糟糕的方式起伏颠簸着。他紧闭着眼睛,注意力集中在头骨纠结的疼痛上,以免注意自己的胃。

船,他应该还在船上,是的,但他脸颊接触的表面不对——坚硬的木头,而不是他床铺上的亚麻布织物,还有气味,气味也不对,它是——

他努力直起身子,记忆直接击中了他,生动得让头疼相形见绌。四周的黑暗中闪烁着彩色的光,让他极不舒服,他的胃翻腾起来。他闭上眼睛强忍着,试图将涣散的心神集中起来,这个可怕的念头穿过他的大脑,就像刺穿一块羊肉。

克莱尔失踪了,落水了,死了。

他弯下身子,吐了起来。他干呕和咳嗽着,好像试图把这个念头强行驱逐出自己的身体,这没有用。他终于停下来,精疲力竭地靠在船舱墙壁上,那个念头仍在。他痛苦地呼吸着,双手握紧拳头放在大腿上,不住地颤抖着。

开门的声音响起,明亮的光照进他眼里,还有打过来的一拳。他退了一步,闭上眼睛,躲开灯笼的强光。

“弗雷泽先生,”一个温柔有教养的声音说道,“我——真的很抱歉,至少,我希望你知道。”

透过破掉的眼皮,他看到了年轻的伦纳德憔悴苦恼的脸——那个带走克莱尔的人,那人一副遗憾的样子。遗憾!因为杀了她而遗憾。

狂怒让他不顾伤口站了起来,瞬间把伦纳德扑倒在歪歪斜斜的甲板上。他打中伦纳德并把他朝后推进走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怒吼,结实、刺激的一声闷响!那浑蛋的头撞到了甲板上。人们喊叫着,灯笼摇晃起来,围着他的人影疯狂地跳过来,但他完全不在意。

他一记重拳打中了伦纳德的下巴,又一拳打中了伦纳德的鼻子,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他要拼尽所有的力气,心甘情愿死在这里,但现在让他使劲打吧,用拳头感受骨头的破碎和鲜血的热滑。祝福米迦勒,让他先为她报仇!

很多手伸到他身上拉扯着,但他们构不成阻碍。他们会立马杀了他,他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两腿之间压着的身体猛烈地抽搐着,接着就一动不动了。

当下一拳打过来的时候,他心甘情愿地坠入了黑暗。

手指在他脸上轻轻的触碰唤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碰到……

“啊!”

怀着本能的厌恶,他站起来,抓挠着自己的脸。那只大蜘蛛,几乎和他一样受到了惊吓,快速逃向灌木丛,毛茸茸的长腿仅剩模糊不清的一团。

在他身后爆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他转过身,心跳如鼓,发现了六个小孩,栖息在一棵绿色大树的树枝上,都笑嘻嘻地看着他,露出有烟渍的牙齿。

他向他们鞠躬,感觉头晕腿软,一开始吓得他站起来的恐惧现在从血液中消失了。

“女士们,先生们!”他哑着嗓子说,在他半清醒的大脑深处很好奇:是什么让他对着他们说起了法语?在躺着睡觉的时候,他听到他们说话了吗?

他们是法国人,因为他们使用这种语言回答他,他从未听过这种带着浓厚喉音的克里奥尔口音。

“你是水手吗?”最大的男孩问道,用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弯下膝盖,坐在地上,这个动作突然又让孩子们笑起来。

“不,”他努力让自己的舌头听话,“我当你是的。”他口干舌燥,头疼得像中了邪。淡淡的回忆在一团糨糊一样的大脑中游走,模糊到难以把握。

“是个士兵!”一个小点的孩子喊道。他的眼睛圆圆的,像黑刺李一样黝黑,“你的剑和手枪在哪里,嗯?”

“别傻了,”一个年长的女孩高傲地对他说,“他带着手枪怎么游泳?枪会坏掉的,你还知道其他好点的东西吗,番石榴脑袋?”

“不要那样喊我!”小男孩喊道,脸愤怒地扭曲了,“大便脸!”

“青蛙肚子!”

“屎脑袋!”

孩子们像猴子一样摸索着穿行在树枝之间,尖叫着相互追逐。詹米用手使劲揉了揉脸,试图思考。

“小姐!”他吸引住较大的那个女孩的目光,并向她招手。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像一个熟果子一样从树枝上掉下来,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扬起一阵黄色灰尘。她赤着脚,只穿了一件薄纱裙子,还有一条彩色手帕系在乌黑的鬈发上。

“先生?”

“你看起来是一位有见识的女性,小姐,”他说,“请告诉我,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海地角。”她立即回答道,十分好奇地打量着他。“你讲话很有趣。”她说。

“我渴了,附近有水吗?”这是海地角,所以,他身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他的大脑开始慢慢恢复运转,他对自己可怕的经历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他在波涛汹涌、泛着泡沫的大海里为了活命而游动着,雨水那么猛烈地打在他的脸上,头在水上或水下没有什么分别。还有什么?

“走这边,走这边!”其他的孩子已经离开了树,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手,催他跟上。

他跪在小溪旁,把水泼在头上,用手捧着大口大口地喝下清凉可口的溪水。孩子们在岩石上奔跑,相互投掷着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