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在海上 Chapter 10 我们起航了(第3/9页)

“你还带着她!”玛萨丽不高兴地把头转向我。

“你不要把克莱尔扯到这件事里面,”詹米平静地说,“她和你没关系,而且——”

“哦,没关系?你为了这个英格兰婊子抛弃我母亲,让她成为邻居们的笑柄,这和我没关系,是吗?”玛萨丽突然跳到甲板上,“你竟然还有胆量告诉我该做什么?”

“是的,”詹米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我的私事和你没关系——”

“我的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菲格斯惊恐地站了起来,设法劝玛萨丽冷静一些。“玛萨丽,我亲爱的,你不能这样和大人说话。他只是——”

“我想怎样和他讲话就怎样!”

“不,你不可以!”菲格斯突然提高了嗓门,玛萨丽一下子怔住了。他虽然只比玛萨丽高一二英寸,但其身上具有某种坚不可摧的威信,这让菲格斯显得高大了许多。“不,”菲格斯的声音柔和了些,“坐下来,我的姑娘。”他摁住玛萨丽让她坐在床铺上,然后站在她面前。“大人对我而言比父亲还要亲,”菲格斯轻声告诉玛萨丽,“我欠他一千条命。他也是你的继父。不管你母亲怎么看,他曾照顾过你母亲还有你们姊妹俩,这点无可置疑。你至少应该尊重他。”

玛萨丽咬咬嘴唇,眼睛闪闪发亮,终于难为情地在詹米面前低下了头。“对不起。”她低声说,隔间内紧张的气氛这时才缓和了一些。

“没关系,姑娘。”詹米粗声粗气地说。他看着玛萨丽,叹了一口气道:“但是,玛萨丽,我们还是得把你送回到你母亲身边。”

“我不会走的。”玛萨丽现在冷静了一些,但尖尖的下巴上倔强的神情依旧没变。她瞅了瞅菲格斯,又瞅瞅詹米。“他说我们没有在一起睡过,但我们真的睡过。反正不管怎样,我就说我们上过床了。如果你把我送回家,我会告诉所有人我是他的人了。那你看——我是应该说自己结婚了还是被人侮辱了?”玛萨丽不急不缓地说着,语气坚定有力。

詹米闭上了眼睛。“愿主救我脱离女人。”他咬着牙说,然后睁开眼睛,凝视着玛萨丽。“好!”他说,“你结婚了。但你们得在神父面前举行正式的仪式。我们到达西印度群岛后,我会为你们找一位神父。只有当你得到神父的祝福后,菲格斯才能碰你,好吗?”詹米恶狠狠地瞥了他俩一眼。

“是,大人,”菲格斯一脸喜悦地说,“非常感谢!”

玛萨丽对着詹米眯起了眼,但发现他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假作端庄地点了点头,同时偷偷瞟了我一眼。“是,爸爸。”她说。

菲格斯出走的事一时转移了詹米的注意力,但随着“阿尔忒弥斯”号不断前进,詹米还是逐渐变得面无血色,但他依旧坚持留在甲板上,只要还能看到苏格兰的海岸,他就不下去。

我努力劝他回船舱里躺在床上,他却沮丧地说:“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了。”詹米刚刚呕吐过一次,但还是执意不肯回去,他的身体沉重地倚靠在栏杆上,目光久久地注视着我们身后那平凡而萧瑟的海岸。

“不,你还会再见到它的,”我下意识地保证道,“你会回来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詹米转身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早就见过我的坟墓了,”他柔声说,“对吗?”

我迟疑了一下,但见他并没有很沮丧,于是点点头。“那就好,”他说,然后闭上眼睛,喘着粗气,“不要……不要告诉我是什么时候,虽然,你可能并不介意。”

“我不会的,”我说,“上面没有任何日期,只有你的名字——还有我的。”

“你的名字?”詹米突然睁开了双眼。

我再次点了点头,想起那块花岗岩石板,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人们把它叫作“婚姻石”,那是一块雕刻好的四分之一圆形石板,与另一半拼在一起就是个完整的拱形。当然,我只看到了其中的一半。

“上面写着你的全名,因此我才知道那就是你,在你的名字下面,写着‘克莱尔挚爱的人’。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我自然知道了。”

詹米一边消化着这个故事,一边慢慢地点头:“嗯,我明白了。那样就好,我想如果还能回到苏格兰,一直和你在一起——或许‘什么时候’并不重要了。”他像往常那样,咧嘴笑了笑,转念又说:“这也意味着我们会找到小伊恩。我和你说,外乡人,找不到小伊恩,我也不会再踏进苏格兰一步。”

“我们会找到他的。”我的心中有种从未觉察到的确信。我站在詹米身后,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苏格兰海岸。

夜幕降临时,苏格兰海岸完全消失在浓雾中。詹米感到寒冷刺骨,脸冻得像纸一样白,我不得不让人把他扶了下去。

船上除了船长室以外,只有两间私人小舱房。如果菲格斯和玛萨丽只有得到正式的祝福后才能同居,那显然詹米和菲格斯要睡一间房,而我则和玛萨丽睡另外一间。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次远行注定会很艰苦。

我本以为,如果詹米看不见海平面的上下起伏,晕船的症状可能就会轻一些,但还是没有。

“又吐了?”菲格斯说,此时正值午夜,他用一只手肘撑着床,困倦地坐了起来,“怎么会呢?他这一天什么都没吃!”

“是啊,”我双手抱着脸盆,艰难地穿过狭小拥挤的空间,侧身向门口走去,同时努力用嘴来呼吸。由于双脚尚未适应甲板上上下下的颤动,我有点难以保持平衡。

“这儿,夫人,我来吧。”菲格斯光着脚跳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旁,伸手拿脸盆时差点把我撞倒。“你该去休息了,夫人,”他说着便接过了脸盆,“我会照顾好他的,放心。”

“嗯……”我说,床铺在这时无疑是最诱人的。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去吧,外乡人,我没事。”詹米说。墙上挂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灯光下,詹米脸上一片惨白,闪烁着点点汗珠。

毫无疑问他说的是假话,可与此同时,我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能做的那点小事菲格斯也可以,而我也想不到别的治晕船的方法了。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杰拉德所说的,当“阿尔忒弥斯”号逐渐进入大西洋时,詹米的晕船症状自然就好了。

“好,”我不再坚持了,“也许明天早上你就好些了。”詹米全身都颤抖着,他睁开一只眼,呻吟了一下,很快又闭上了。

“不然我可能就死了。”詹米说。

听到他这么嬉笑地一说,我放心了些,于是慢慢向昏暗的升降口扶梯走去。这时,匍匐在地上的威洛比先生突然绊了我一下。他正蜷缩在小舱房的门口,突然惊讶地咕哝了一声,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后,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小舱房,身体随着船来回摇摆。威洛比先生不顾菲格斯的反感,蜷缩在桌子底下,很快又睡着了,圆圆的小脸庞上流露出幸福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