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在美洲捕鳟鱼(第3/5页)

“是吗?”威廉颤抖着深吸了一口蒸汽,然后用舌头好奇地舔了舔药汤,“我见过她……做事情。对那个死去的印第安人。”话中的责备之意很明显——克莱尔做过事情,而那个印第安人还是死了。

那件事情克莱尔和伊恩都没有提及太多,詹米也没能问克莱尔发生了什么——她当时朝詹米扬起一边眉毛,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在威廉面前提起这件事。威廉跟着克莱尔从谷仓回来时,脸色苍白,焦虑不安。

“是吗?”詹米好奇地问,“什么样的事情啊?”

他想,克莱尔到底做了什么?肯定不是害死那个印第安人的事情;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一眼就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她当时也没有责怪自己,也没有感觉到无助——他拥抱过她很多次,在她因为无法救活病人而哭泣时安慰她。而这次她却很安静,默不作声——伊恩也是——但是没有特别伤心。她看上去隐约有些迷茫。

“她在脸上涂了泥巴,还给他唱了歌,应该是天主教的歌,拉丁语的,和圣事有关系。”

“是吗?”詹米抑制住自己听到威廉描述时的惊讶,“好吧。或许她觉得那个人救不回来了,所以想安慰他。印第安人对麻疹要敏感很多,你知道的。如果感染了麻疹,印第安人或许会死掉,而白人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自己就得过麻疹,那是小时候的事情,而且完全没有受到伤害。”他微笑起来,伸展身体,展示出他显而易见的健康状态。

威廉脸上的紧张线条放松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热药汤。

“弗雷泽夫人就是那么说的。她说爸爸不会有问题。她……她向我保证过。”

“那你可以相信她,你爸爸会好起来的。”詹米坚定地说。

“弗雷泽夫人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咳嗽起来,然后把披肩拉上来围在肩膀上。夜晚并不寒冷,但是有微风从山上吹下来。

“那个药有用吗?”

威廉表情茫然,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噢!有用。有用。谢谢你。它很有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或许并不是因为吃苹果干。”

“或许不是,”詹米同意道,埋头遮住自己的笑容,“不过,想来我们明天晚上可以吃点好的。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吃鳟鱼。”

这个分散注意力的尝试成功了,低头看着杯子的威廉迅速抬起头,脸上露出特别感兴趣的神情。

“鳟鱼?我们可以钓鱼?”

“你在英格兰经常钓鱼吗?我觉得英格兰那些有鳟鱼的小溪和这里的没法比,但是我知道在湖区很好钓鱼——反正你父亲是这么跟我说的。”

詹米屏住呼吸。到底是什么让他鬼使神差地问了那个问题?在威廉五岁的时候,詹米是他家的契约用人,带他去埃尔斯米尔附近的湖里钓过鳟鱼。他想,威廉会回忆起来吗?

“噢……是的。湖上面很舒服,但是都不像这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这里和英格兰完全不同。”威廉朝小溪那边挥了挥手。他脸上的紧张线条已经消失了,眼睛中又闪现出生动的神情。

“确实不同,”詹米觉得好笑地同意道,“可是,你会想念英格兰吗?”

威廉思考了片刻,啧啧地喝完剩下的药汤。“我觉得不想念,”他说着,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有些时候会想念奶奶,想念我的马,但是不想念其他的东西。每天都是各种老师,教我舞蹈、拉丁语、希腊语——呸!”他皱起了鼻子,詹米则大笑起来。

“你不喜欢跳舞?”

“不喜欢,因为必须和女生跳。你喜欢音乐吗,弗雷泽先生?”他用精细黑眉毛下面的双眼看了看詹米。

“不喜欢,但是我还算喜欢女生。”詹米微笑着说道。女生们也会喜欢这个小家伙,詹米心想,悄悄地观察威廉宽大的肩膀、修长的小腿,以及遮掩着那双漂亮蓝眼睛的黑色长睫毛。

“确实,弗雷泽夫人很漂亮。”威廉礼貌地说道。突然他扬起一边的嘴角:“不过她脸上抹着泥巴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好笑。”

“肯定的。你还要喝一杯吗,大人?”

克莱尔说那种草药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看上去它起效了。他们漫谈着印第安人和他们的奇怪信仰,威廉的眼皮开始往下垂,还打了好几个哈欠。最终,詹米伸手过去,轻松地从威廉的手里把空杯子拿了过来。

“晚上有些凉,大人,”他说道,“你要不要过来睡在我旁边,和我盖一张毯子?”

夜晚是有些凉意,但是远说不上寒冷。但是詹米猜得不错,威廉利用了这个理由,欣然同意了詹米的建议。他不能把贵族拉到怀里来安慰,年轻的伯爵也不会承认想让他来安慰。但是,为了取暖,他们两人能够紧挨着睡觉,而且不用感到羞耻。

威廉紧紧依偎在詹米旁边,很快便睡着了。詹米清醒地躺了很久,一只胳膊轻轻地搂着自己儿子那熟睡的身体。

* * *

“拿有斑点的那根小羽毛来。就放在上面,用手指按住它。”詹米用细线紧紧缠绕住那个微小的白色线团,刚好错开威廉的手指,但是绑住了那根啄木鸟羽绒的末端,让玲珑的细丝绒翘了起来,在微风中颤动。

“看见没?它看上去就像一只在飞的小虫。”

威廉点了点头,专注地看着那只假蝇。那根羽绒下面平稳地放着两根黄色的细小尾羽,假装是展开的甲虫鞘翅。

“我懂了。是颜色重要,还是形状重要?”

“都重要,但是我觉得形状更重要。”詹米朝威廉微笑,“最重要的还是鱼有多饿。如果时机选择得对,它们什么都会咬,哪怕只是鱼钩。如果时间选择得不对,用什么钓都没有用。这话别对用假蝇钓鱼的人说,他们都觉得钓到鱼是自己的功劳,和鱼没有什么关系。”

威廉没有大笑——他很少大笑——但是微笑起来,接过那根才绑好假蝇的柳条鱼竿。

“弗雷泽先生,你觉得现在时机合适吗?”他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朝水面上看去。他们站在黑柳树林的凉爽树荫里,但是太阳仍然高悬在地平线上方,溪水像金属那样闪闪发光。

“合适,鳟鱼会在日落的时候进食。看到水面上有动静没?水面在变得活跃起来。”

水面并不平静,溪水本身没有大动静,但是许多细小的涟漪扩散开来,相互重叠。在光影中许多水环在扩散,然后破碎成无止境的涟漪。

“那些圆圈吗?看到了。那是鱼吗?”

“还不是。那是摇蚊孵化,它们破壳出来,从水里冲到空中——鳟鱼会看到它们,然后过来进食。”

毫无征兆,一条银色的闪电冲到空中,然后又哗啦落回水里。威廉倒抽了一口气。